一个怯懦的公主,要成长起来,不容易。要历经千山,识遍阿谀奉承勾心斗角,要敢为要能卧薪尝胆。
杨盈是公主,更是使团的迎帝使礼王。
几人骑着马,听着马车里传来杨盈的抽泣声,顾牧与钱昭倒是面无表情。她们在宫里就见惯了这种场景,女官教习往往只严不松,戒尺打过手心,的确能记住知识,却也让人心生恨意。
顾牧觉着,书院应当因材施教,应当恩威并施。而非拿着戒尺催促着人成长。
于十三叹着气,他将女子比作花骨朵,都是温室里含苞待放的、待人怜爱的花。
可顾牧与任如意偏偏不是花,是树,无需攀附旁人,便能为自己遮风挡雨;更是狼,无需他人协助,便能自己破开一片天地。
于十三“又哭了?唉,殿下毕竟还是个娇滴滴——”
于十三“娇嫡嫡的娘娘养大的小皇子……”
元禄“如意姐之前不是对殿下很好吗?怎么现在又骂上了?”
元禄与杨盈先前在宫里就见过几次面,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元禄似乎对杨盈关心颇多。顾牧只侧目看着元禄,眼里并无怜惜,只是赞赏。
纵使时日无多又如何,人生飒爽,过得自在就好。无论如何,顾牧都支持元禄。
只见宁远舟微蹙起眉。
宁远舟“为师者,必需恩威并施。如意为殿下罚处明女史,并不代表她就要对殿下一直宽和。”
「褚城驿」
任如意与杨盈同桌,任如意这些天兢兢业业地教导杨盈,从安国的三位皇子开始。但这些日子舟车劳顿,杨盈脾胃不好总吃不下东西,做什么都有气无力,记东西也是上一秒记住下一秒就忘。
顾牧站在窗边,侧耳听着。
顾牧从小就被当作掌上明珠,虽是娇生惯养,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但奈何她志在四方,不愿被四四方方的后宅庭院,被争风吃醋明争暗斗所拘束。
她想快意江湖,只要自在如风,去哪儿都行。
因此她跟着宁远舟学剑,学杀/人。
她希望鼓捣些小玩意,也在六道堂时迷上了机关暗器。加入六道堂以来,她费尽心思学习机关,她拼了命往上爬。不为权势,只为能自由。
站得高,才能有更多选择。
顾牧虽也厌倦朝堂,厌倦尔虞我诈厌倦勾心斗角。可她在六道堂的日子,要比在宫中伴读要快乐许多。
或许完成这次护送礼王入安的任务,宁远舟会选择归隐山林,而顾牧,或许会云游四方。
杨盈“我,孤,胃口不好,吃不下。”
任如意“那就去后院蹲半个时辰的马步,昨天我教过你。”
杨盈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宁远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顾牧身边,他拍了拍顾牧。
宁远舟“别想太多,去找元禄,上次的机关他有新想法。”
宁远舟“还有,别听了,不想听就捂住耳朵。”
顾牧心绪不宁,总爱把事情掰扯开来想明白。她点了点头,浑浑噩噩地走去元禄房间。
顾牧“阿禄,你找我?”
元禄正吃下药丸,掰着松子。
元禄“啊?喔,对对对,小牧姐,我找你。”
顾牧坐了下来,才明白宁远舟那是为了支开她说的谎话。
张口就来,没一句实话。
可顾牧清楚,宁远舟担心她。
父母离世早,宁远舟得扛起这个家,也会因此忽略顾牧的感受。尽管顾牧懂事,却也无法忽视当年的孤寂。
顾牧只让元禄拿起上次未画完的机关图,为出行方便,机关图与暗器都放在了元禄的机关箱里。元禄一边翻着一边问。不禁让顾牧觉得,小孩话多。
元禄“小牧姐,宁头儿叫你过来的吗?你又去殿下屋外了吗?”
元禄“虽然我们殿下是位娇滴滴的公主,但我相信,殿下总有一天,会变得像小牧姐、如意姐那样,哦不对,一半厉害!”
但元禄的乐天派让顾牧也想开了许多。她只微笑着倒了杯茶,语气也不再沉闷。
顾牧“嗯,我相信阿盈。”
元禄“对了,钱大哥今天问我,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他。我就说是小牧姐你最近心情不好,旁的没跟钱大哥说。”
元禄展开机关图,一边说着一边用镇纸压着两边。
顾牧一怔,只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使团正在磨合期,这些事情,自然不适合现在提。
她只咬着下唇。
顾牧“好,我知道了。”
顾牧“来,阿禄,上次说这个地方可以用滑轨替代,我回去想了一下,不如把这块和这儿,按着十三哥的鸢绥弩里头的齿轮来设置。只是比滑轨更精细,更考验我们功底。”
顾牧纤手玉指,三两下就把上次未说完的事情说清楚,甚至还更细致些。末了,她抬起头看着元禄。
元禄听得入神,却立马接过笔,迅速在机关图上做出了更改。二人都对这一处地方赞不绝口,甚至开始了商业互夸。
元禄“好,我知道了。小牧姐不愧年纪轻轻就是饿鬼道道主。”
顾牧“你呀,不也年纪轻轻就是校尉了。”
可突然,于十三的声音传入了顾牧耳朵里。
于十三“啧啧,真是活久见啊。”
于十三“摸一下手就方寸大乱,那要是牵手,岂不是命都能给了。”
元禄见顾牧晃了神,连忙伸出手,正要在顾牧眼前挥上两挥,就被顾牧抓着。
元禄打着哈哈,掩饰尴尬。
元禄“小牧姐,你又听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