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着，某一天，盛老太太以教姑娘们规矩为由，请了自己昔日里的朋友孔嬷嬷过来。

  孔嬷嬷来了盛家，除却授课，便是与盛老太太叙旧，两人谈话之间，说起来盛家三个姑娘，“你家那四姑娘看起来娇弱，实则十分要强，那磨人的规矩多少大人都受不住，她一个小孩子，竟死咬着学练；五姑娘人还小些，有点子贪玩也是有的；倒是你家六姑娘，”说到明兰，孔嬷嬷禁不住笑笑，“很像你年轻时候。”

  这话显然是很对盛老太太心思的，盛老太太也陪着笑起来，笑过才说，“明儿这丫头，打小儿没了娘，你也知道，我这个儿媳妇是个不靠谱的，让这丫头吃了许多苦，”说到这儿，盛老太太还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那两个一个得宠一个是嫡出，只有明儿是没依靠的，有劳你多照拂她些了，她要是比不过四丫头五丫头，也是显得我不会教孩子了。”

  孔嬷嬷战术性的喝了杯茶，“这个是自然的，老姐姐放心就是。”

  此后，孔嬷嬷自然是照拂着明兰的，墨兰过来问她什么，她也只是敷衍过去，墨兰不敢说什么，可心里透亮的知道，孔嬷嬷也不喜欢她。

  墨兰原也是有些气性的，孔嬷嬷不理她那就不问，只自己关上门来修行，她只想着，到时候自己把明兰压下去，给她一个好看！

  这天盛明兰神神秘秘的把墨兰约到暮苍斋，给墨兰递过去一方锦盒，“这还是大姐姐那天回门时候给的，本来也是要给四姐姐的，可不巧四姐姐那几天染了风寒没出去。大姐姐说这是姐夫弄来的，还说作画的位惊才绝艳的女子，怕是比四姐姐的才情好不少，说要四姐姐多跟她学学呢！还有一些旁的礼物，我也是傻了一时间没想起来，四姐姐快一起拿回去。”

  墨兰的注意力显然在“惊才绝艳”之上，便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顾廷灿的书画，她素来敬服顾廷灿的才学，拿到顾廷灿的画她自然开心，便也对明兰多了些真切的笑意，“多谢六妹妹替我保管这几天了，六妹妹前儿还说我们林栖阁的点心好吃呢，我给妹妹送点来。”

  要说墨兰也是个办事效率极高的，很快给明兰送过去一盒子各式各样都有的香喷喷的小点心，把明兰并丹橘小桃喜欢的不得了。

  看着云栽离开的背影，盛明兰不由得耸耸肩，有些恶趣味的想着墨兰看到画时候的表情。

  山月居

  这边墨兰净了手，好奇心满满的打开了画卷，一时间她又是惊讶又是赞叹：那画卷画的是一幅美人献艺图，台上美人颜色上好风情万种。台下满座衣冠，初看时文士是笑容温温，武官是风骨棱棱。可若是细品几回，文士像是挑肥拣瘦打量货物的当铺老板，武官像是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牛头马面。台上的美人，更像是盘子里的一道菜。内容已经这样奇了，最奇的是，这画还不是寻常毛笔绘出的，墨兰细看其中起承转合，这才发觉，是作画之人用水袖蘸墨画出来的！

  看到落款时候，再想起来明兰说得那番话，墨兰已经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感受了。

  她恨恨的把画收起来，好几次打开盒子想干脆扯烂，但也都没下去手毁了这一幅妙笔丹青。可明兰那番话也是让她越想越生气。墨兰心性再早熟现在也还是个孩子，怎么压的下这口气，于是她翻来覆去到半夜，还是把云栽叫起来，“把我今天从暮苍斋拿来的东西，全扔出去，扔的越远越好！”

  云栽愣了下，还是问，“画也扔么？”

  墨兰一骨碌爬起来，点着烛光再打开画卷，她实在喜欢，可看看落款那水袖画出来的“校书谢鸾箫”五个字，还是说道，“收起来吧，压在那个箱子最底下。剩下的，全扔了，一点不留！”

  云栽点了头，趁着夜色出去，把东西全都扔了，还狠狠摔了两下，只当是给姑娘出气。

  云栽也是仗着自己跟墨兰打小儿长起来，且墨兰很少跟她发脾气，所以回来时候看墨兰没睡，她大着胆子问，“姑娘……姑娘还气么？”

  墨兰翻了个身，“没事了，你也辛苦了，早点睡吧。”

  看着云栽眨巴着的眼睛，墨兰还是妥协了，“还有什么事？”

  云栽问，“姑娘……校书是什么意思啊？”

  墨兰摇摇头，似乎又有些勾起火来，揶揄道，“平时教你背诗记不住什么，那两个字你记得倒快，还记着寿安堂老太太怎么说我小娘么？就是那个意思。”

  云栽听了赶忙哭着道歉，“姑娘，姑娘对不住，奴婢真的不知道是那意思……”再想想自己今天磨磨蹭蹭的样子，“姑娘您别生气，奴婢再出去把那堆东西扔远点……”

  “不用了。”墨兰现在已经消了气，准备睡觉了，“大晚上的夜深露重，别来回跑了，仔细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