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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火 第二节 罂粟

奥日与萤火意志后传:光——影,尼文——尼博尔

真是不安分的一天。

泰勒预想过今天会有很多棘手的情况——德弋从远方带来了一个未知帝国的存在,这个帝国强大而富有侵略性,人口众多而物产丰饶,科技水平和社会制度更是远在尼文之上,德弋甚至确信他们未来将会对尼文开展殖民入侵。

针对这一新情况,为了组织接下来的工作,共和国的议员们便开始了自己的讨论——但是寡头只顾着如何抓住这个噱头敛财了,整场会议堪称闹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没有任何一个议员在乎尼文的未来和共和国的安危。

更要命的是,市区内竟然蔓延起了腐朽,导致了市民的骚乱,共和国的国民卫队被派遣出去维护治安了。而腐朽猎手则掌握了国会大厦的控制权,腐朽猎手的首领塞巴斯蒂安则开展了一场政变,囚禁了精灵,杀死了戴尔文,胁迫议员取消共和制,让都桑王朝复辟。

当都桑王朝的继承人奥古斯特二世带领自己的武装力量大大方方地开进市区时,竟然没有遇到像样的反抗——共和国让所有人都感到失望,甚至是奥古斯特二世。

在白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糟了,当他成功救出包括亚卡和琪在内的精灵后,伊弥和希姆也救出了议员,塞巴斯蒂安被砍伤,奥古斯特二世的复辟计划也失败了。包括他和亚卡在内的哨兵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内安抚议员和市民,清查腐朽猎手,跟踪奥古斯特二世并确保其离开了共和国。一切似乎终于要被控制住了。

最后的最后,当事情终于结束,琪和凯沃回了家,其他哨兵也离场了。他和亚卡坐在国会大厦的楼顶,想听一听亚卡的箫声。

当亚卡从哨兵银环中取出长萧时,却忽然发现一件事,一件大事。

努不见了!

在奥古斯特二世离场后,这么多重要的情形下,努去哪了?!

自从泰勒和努分开后,泰勒去解救精灵,努去阻止“混乱”让腐朽蔓延,他就再也没见到努了。他以为努应该回了家,毕竟他的住所就在共和国内。亚卡仰望皓月,长叹道:“今天就去见一见他吧。”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努的住所,他的铁匠铺,却是空无一人。泰勒相信努只是去别的地方了——没准只是去找攸奎或者琪唠嗑了。亚卡在努的床头发现了努的烟枪。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离开这个东西过夜。”亚卡的紧张让泰勒也不得不将这件事重视起来。

努真的不见了!

泰勒很久没见到往日里一向平静冷淡的亚卡如此惆怅了。亚卡在铁匠铺内徘徊了一会后,缓缓坐在了火炉旁的凳子上。“他能去哪?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在事情结束后,赶紧回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亚卡攥紧了拳头。

“或许他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他也可能是出意外了!”亚卡此刻暴露出的焦虑是泰勒从未见过的。

“他能够操纵火焰,还是理事会的精灵,整个尼文能比他强的人物不会超过两个。腐朽猎手已经被我们审问过了,他们没有成功拦下过他。谁能让他出意外?或许他只是去找人唠嗑了,顺便过个夜。”

“不可能,他连烟枪都没带走。”

“也许他在戒烟。”

“不可——你说什么?”

“也许他刚好在戒烟,所以没带烟枪走。今天我见到他的时候,就没看见他的大烟枪。”

亚卡盯着火炉,呆呆地望了很久:“他真的在戒烟……”

“不好说,刚刚我们看见烟枪的时候,里面的玩意还是新鲜的,没准他在用二进制戒烟法。”

亚卡忍俊不禁:“如果是努的话,倒是也很正常,整个理事会的精灵都没成功劝他彻底戒烟过。”

理事会的精灵。

泰勒脑门一震。

“亚卡。”泰勒顿时感到喉咙发哑。

“怎么了?”

“德弋呢?”

两人的目光迅速交汇。

“他最后是和希姆还有伊弥在一起,”泰勒有些心慌,“他们分头行动了……但德弋呢?德弋去哪了?我们之后再也没见到他。德弋的能力不过是操纵野兽,琪说过德弋以前的剑法也很一般,天赋有限,他没理由在离开的几年内变成格斗大师。或许他出事了?”

“那只可能在国会大厦……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检察过的吗?”

“坏了,”泰勒一拍脑门,“地下室,我们还没去地下室。傍晚的时候那边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估计是‘混乱’创造出了新的腐朽怪物,把那些腐朽猎手都杀死了……坏了,努和德弋是去停止‘混乱’的,那他们——”

“他们可能已经遭毒手了?”

“不太可能,只是一个‘混乱’碎片估计创造不出什么很强大的腐朽生物,而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理事会成员。而且我们到达的时候,‘混乱’引发的现象已经停止了,所以他们一定是成功了。或许努只是和德弋走了,他们可能现在正在德弋的住所。”

“也有可能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亚卡面色阴沉。

绝非没有可能。

两人沉默了许久。

“现阶段,我们只能空口猜测,”泰勒拍了拍亚卡的肩膀,“这样吧,我去德弋的住所找找,你去国会大厦找一下线索,努有假肢,德弋有长剑和风衣,如果他们遇害了,现场估计会有留下来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

亚卡靠在火炉旁,手指轻微地颤抖。

“也只能这样了……”他呢喃道,“我们应该带上希姆和伊弥,他们是灵魂链接能力者,如果努和德弋之中有人遇难了,他们应该能获取线索……记忆。”

“但我们昨天让希姆吸收艾拉的灵树核心时,他不是失败了吗?”

“或许伊弥能成功呢?”

两人四目相对。这不是个好话题。

“那这样吧,我们去腓特烈的宅邸找他们。我带伊弥去德弋的住所,你和希姆去国会大厦的地下室看看。”泰勒看向对方,平日里一向冷静的亚卡此刻愁容满面。他或许是想努了,尤其是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变故后。

亚卡的手偷偷抚摸了两下努的锻铁炉,随后他又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哨兵银环。

“你想他们了吗?”泰勒语气温柔。他观察到对方的手微微发颤,并缓缓地捂住脸,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息。

亚卡将长笛从哨兵银环中取出,攥在手中,他凝望着手中的长笛,久久无法抬起头。

“亚卡?……”

“泰勒,”亚卡猛然抬起头,道出了最后一句话:

“答应我一件事。”

…………

在离开努的铁匠铺后,亚卡还是决定自己亲身先去国会的地下室。泰勒抵达腓特烈的宅邸后,他准备先带走伊弥;腓特烈安排了两位护卫跟随希姆,他会去国会的地下室找亚卡。

当然,他发现腓特烈用席瑞思为希姆语言了未来。但他也对席瑞思呈现出来的画面一知半解。而且对于泰勒而言,这并不是今晚最要紧的事情。

由于今天的骚乱,以及傍晚开始下的雨,市区的大街小巷都空无一人,朦胧的阴雨为本就陈旧破败的大道蒙上了一层更为凄清的外衣。他们穿过幽暗的街道,明亮的身体在黑暗之下格外显眼。如果有叛变的腐朽猎手想要攻击他们,绝对是易如反掌。

伊弥始终跟在泰勒后面,他们要去德弋的住所寻找德弋。

德弋?……

每当想到这个名字,她还是感到困惑而担忧。这个精灵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德弋是提撒的坚定拥护者,在提撒死后就离开了尼文,如今将带来了关于外界的可怕消息,现在没有一个人了解德弋;他的相貌介于英俊与怖人之间,夸张的风衣和嘶哑的嗓音更是完全不像个精灵,挥舞着的奇特的长剑和闻所未闻的火器又为他所掌握的技术和知识戴上了未知的面具;他的能力是与野**流乃至控制野兽,看起来像个野兽,行动起来更像个野兽,手快刀狠、毫无悲悯……如果说整个尼文之中,谁最不像个精灵,德弋绝对位列榜首。

更令伊弥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德弋的力量。他迅捷而强壮,是她见过除了自己之外身体素质最强的精灵,还对腐朽力量了如指掌,甚至能够通过追寻腐朽气息找到希姆——最后一点绝不是一个普通精灵可以做到的,除非……

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她不敢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每当想到这里,她都惶恐不安。她记得德弋是去寻找名为“混乱”的精灵碎片,该精灵碎片可以激发腐朽的力量——德弋去寻找“混乱”,真的只是为了制止危机吗?当时一起去阻止“混乱”的努为什么也一起消失了?……

伊弥心乱如麻。

她有答案,答案清晰万分,但过于可怕。

德弋可能也是一个拥有腐朽力量的精灵,他夺取了“混乱”,吸收其能量,并杀害了努。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具有可能性,也最为惊人的答案,同时也是最为恐怖的答案。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就算找到了德弋,他们又该如何交涉?如果德弋杀害了努,那他们又该如何询问德弋,努到底去哪了?

天呐,德弋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伊弥心中一颤。她有信心自保,但泰勒怎么办?

她望向雨中的泰勒。她还记得希姆、高格和泰勒在自己生活的棘刺林附近遭遇摩多及其麾下红色撕裂者蜥蜴的攻击,也记得希姆和泰勒向自己抛出的橄榄枝。她在尼文青绿之地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就是在泰勒的图书馆内度过的,他温柔又细心,更是毫无保留地接纳了自己。可以说,他是除了希姆外,最打动她的精灵。

如果德弋攻击泰勒,她该怎么保护他?她见过德弋的速度,她没有把握在突发状况下保护泰勒。想到这里,她已经开始利用自己的战斗经验,分析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了:如果德弋身边没有武器,那么她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挡在德弋面前;如果德弋手头有武器,和泰勒的距离不近,而自己不远,那她还是有信心可以挡住德弋;如果德弋使用投掷武器,可能距离需要更近一些……

她又在脑海中分析了一阵。如果要确保泰勒万无一失,自己必须要保证泰勒在自己身边,泰勒也必须同德弋保持一定距离。她暗自点头,握紧双拳。

然后她一不小心,撞到了泰勒的后背上。

“伊弥,怎么了?”他转过来,关切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只是我有点困了。”伊弥刻意回避他的眼神,但瞟到了泰勒胸口上那道黑色的疤痕——那是两天前遭到腐朽撕裂者的攻击后留下的腐朽疤痕,若不是希姆赶来,泰勒早已死于非命。

“没关系,我们已经到了。很快我们就能休息了。”他指向面前的木门。

泰勒……

她又瞟了他一眼。泰勒胸口上的那道伤疤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两天前,她又一次追杀红色撕裂者——她向提撒承诺,那是最后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为此,她甚至追杀落单的红色撕裂者到了青绿之地。她一般不会离开静谧森林,来到那些长着绿草的地方。

在红色撕裂者将当地其他居民吓跑后,她就知道很快有麻烦了。

事情并没有超出她的预料。当她追上那个落单的撕裂者后,她发现地上倒着一个精灵——耳朵上戴着银环,显然是一名哨兵。更重要的是,他的胸部已经被尖刺刺入,大概率已经被刺穿了,而且她可以看到他的胸口上沾染的腐朽。

他肯定没救了,估计很快就该断气了。

她杀死了红色撕裂者,并开始吸收它的腐朽力量——红色的光芒散发出来,澎湃的力量涌入她的体内,暖流一般让她感到身心愉悦……没有比这更舒适的事情了。

她本以为这是一场成功的猎杀,但她没有意识到——那个精灵动了。

他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已经看见她了!他甚至正在扭动身体,想朝她这边看——他可能已经看到自己在猎杀撕裂者,甚至已经看到刚刚的红光了!

她迅速离开了,她本以为事情会到此结束,她当时认为那个精灵不可能活下来的,普通的生物在没有医疗手段的情况下,伤口若感染腐朽,是没有办法……他……

他是泰勒。

伊弥在前一夜就意识到了那个精灵就是泰勒,但她至今不知道泰勒是否看见了她——是否看见她猎杀撕裂者,是否看见了她吸收腐朽……

如果他看见了自己吸收腐朽……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但如果他看到了红光,只不过没有发现是自己呢?……如果他之后发现了呢?

伊弥不敢往下想了,她捂住自己的耳朵,看向德弋的住所。

共和国给德弋提供的临时住所是一座独栋的双层砖房,周边是空荡荡的草地,最近的建筑也隔着五十步的距离。按理来说,国会安排的住所不会过于偏僻,但或许是由于德弋的狼过于吓人,没有客栈敢收留他们。

伊弥低头看了眼周边的植被——大片的杂草,但生机盎然——但房屋周遭一圈的杂草,却显得有些枯萎。当泰勒转头敲门的时候,伊弥摘下一根杂草,在手中碾碎。

轻微的腐朽气息。

伊弥倒吸一口凉气。

一切证据都在证明,德弋是拥有腐朽力量的精灵。

泰勒的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叩门多次。

蓦然间,门松动了。原来根本就没锁。他回头望了一眼伊弥,发现她紧皱双眉,双拳紧握。“不用太紧张,我们问问就……”

“万,万一他不在呢?”伊弥是希望如此的。如果德弋不在,他们就不会发生冲突。

“不会,你看地上的脚印还是新鲜的。”泰勒微微一笑,指向地上的狼爪脚印,又深又新。

伊弥在静谧森林有多年的生存经验,按理来说不应该忽视如此明显的线索。但她太紧张了,她全程都在思考如何保证泰勒的安全。

“我们进去吧。”泰勒说着便推开了门。

伊弥跟着进入。

一楼是会客厅,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圆桌,围绕着几条椅子——一半正立着,一半倒了下去。墙角有壁炉,壁炉前还有整洁的地毯,壁炉的火光十分微弱,周遭的黑暗依然呈现出影影绰绰的皈依,天花板和房梁更是隐藏在完全的黑暗之中。

德弋的那头灰狼——乌弗,卧在一楼会客厅的地毯上,在火炉旁首尾相接。察觉到有客人来访后,他微微抬头,偌大的双目锁定在两个精灵身上。

精灵生活的地区确实不怎么见得到这样的巨狼——尽管乌弗还是只幼狼——泰勒伫立在门口,有些不敢向前。“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一下德弋。”泰勒的语气依然温柔,“他和你在一起吗?”

灰狼深邃的双眸锁定在他身上许久,然后眨了两下眼,安静地重新趴下。

泰勒谨慎地进入房间,伊弥紧随其后,进入房间后环视四周。

这里太黑暗了,尤其是上方,万一有人,比如德弋埋伏在顶部……

不,不太可能,她会察觉到的。

“天呐,伊弥,快过来,看看这个。”

不知何时,泰勒走向了客厅中央的桌子,微弱的火光将桌上几叠书的边缘浅浅地勾勒出来。伊弥凑近观察,其中一本大头书被摊开了,摆放在桌子的边缘,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羊皮纸上的图案——

那是一个形似蜥蜴的生物,颈部细长,头长双角,背生双翅,通体紫黑——

伊弥的手颤抖起来。

下面还写了一串字符,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菲赛……

菲塞都拉。

那是在无数的夜晚中困扰她的梦魇,

她总是梦见这个它——梦见一个长着巨大翅膀和尖角的怪物,深刻地记得那个怪物的那对冰蓝的眼睛,那眼睛让她在梦中窒息,在梦中陷入极度的恐惧……那个怪物会用蜘蛛一样,像剑尖拂过丝绸一样的声音,细细地,轻轻地,发出令人疯狂的话语,说出一个词……

菲赛都拉……

她总是梦见那个怪物,总是听见那个声音,总是听见那个词……

菲赛都拉……

提撒告诉她,是菲塞都拉造就了腐朽,腐朽来自于她。只有拥有强大的风、土、水、火、光五大元素的系统才能抵御她的侵袭——在来到青绿之地后,泰勒和亚卡也是如此认为。

她想起了自己的泰勒的图书馆内看见了菲赛都拉的画像——在提撒所著的《菲塞都拉》之中。这是她知道的唯一一个记载了菲赛都拉的形象的地方——但这本书是德弋带来的,里面怎么会有菲赛都拉的图像?

要么是德弋看过提撒所著的《菲塞都拉》,要么是德弋他——

他和自己一样,梦到了菲赛都拉——要梦到菲赛都拉,必须是接受了腐朽的侵蚀,那么德弋他——

想到这里,伊弥差点没能站稳。

该死,她愈发确信,德弋拥有腐朽力量。她并不害怕腐朽,她自己就是接纳了腐朽力量的精灵——但她对德弋的神秘感到害怕——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只有提撒的《菲塞都拉》中有这个形象,只有腐朽生物和腐化的精灵能梦到这个梦魇,德弋从外面带回来的书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他为什么会……天呐!”

泰勒将书合上,看见了这本书的封面,以及写在封面中央的三个字——“德弋著”——他几乎是惊呼出来。这一声惊呼,将伊弥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天啊,天呐……伊,伊弥……”他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咽了一口,缓缓转过头来,压低自己的声音,“德弋离开后,我们才翻出了提撒的《菲塞都拉》,他绝不可能看过那本书,他却能画出这个形象,他一定是——”

“你们找我有何事?”

德弋沙哑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他身披黑色斗篷,布料将他的身体完全遮盖,唯一露出的脸也在阴影下几乎完全不可见,唯独他棱角分明的双目在黑暗下仿佛散发着微光。他几乎是蜷缩在楼梯上,声音也仿佛极度虚弱,完全不见了白天的凶悍和乖戾。

“德弋?你在这,真是太好了。”泰勒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仍震惊于刚刚看见的东西,“我们在找你和努。我们听说你们都去了地下室解决‘混乱’。你现在在这,那努呢?你见到他了吗?……等等,你是受伤了吗?”

“不,没有。但我有些……不适。”德弋伸出手,将自己的兜帽压得更紧。

“真的没有吗?为什么你把自己包起来,要躲在楼梯上?”泰勒急忙走上前一步。此刻,灰狼乌弗赫然起身,紧盯着正准备走上楼梯的泰勒,让他困惑而警惕地望向了灰狼,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没关系的,乌弗,他是我们的朋友。”德弋顿了一声,“我很好,只不过犯了点老毛病……浑身发冷,披上衣服暖和些。”

“壁炉还在烧着,快下来取取暖吧。”

“这老毛病不能烤火的。我在这待着就行。”

泰勒愣了两秒,但依然表示关心:“我没听说过有……”

“尼文没有这样的病例,你们不清楚。但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太操心。”德弋的回答十分急切,很显然想结束话题,但他的语气依然平稳。

“那我不该太打扰你……你见到努了吗?”

“见到了。我们一起杀死了‘混乱’召唤出的腐朽怪物。”

“天呐……这个精灵碎片真的召唤出了怪物……”泰勒低语两句后,想起了与亚卡的讨论,意识到了可能的糟糕情况,“努呢?”

“他被杀害了……我很抱歉,我尽力了。”

他的回答有些冷淡,泰勒缄默了下来。德弋和努已经认识十几年了,他却对努的死如此……冷漠,甚至没有事先告诉他们,等到了有人找上门,才将战友的死讯告知。

“为什么你不……”

“在战斗的过程中,我旧病复发了,必须第一时间回来找药。我仍十分不适,几乎没办法出门。”德弋继续说道,“我也很难过,泰勒。但如你所见……我现在真的没时间,也没机会去感到痛苦。”

伊弥可以听见泰勒深呼吸的声音,并感受到其中透露的不满和愤恨……还有悲痛。

“那……‘混乱’呢?”泰勒靠在了柜子上,声音中渗透出了急躁。

“我毁了他。”

“为什么?……”泰勒哽咽了一下,仍沉寂在努牺牲的悲伤中,“好吧,这也是适合的结局……今天的损失已经够大了,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能引起腐朽力量的碎片感到惋惜。”

泰勒微微低下头,不知应该说什么,伊弥从他的呼吸中能够感受到他的悲痛。他们都不想再继续交谈关于努的事情了。

“我不该再打扰你休息了,但……你那本书上的菲赛都拉是从哪来的?”

“提撒和我描绘过她的形象。”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怎么告诉你……”泰勒的语气愈发急切,在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后,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抱歉,我太关心这个问题了。”

“在他堕入腐朽后,我们还是见了一次面。他告诉了我杀人竞赛的事情,还有菲塞都拉的事情——还有如何真正拯救尼文的事情——”

“你……你在说什么?”泰勒双眉紧皱,只感到无比的困惑。

对啊,他在说什么?伊弥也感到困惑,提撒从未和他提过这类东西。哪怕是她拥有提撒的一部分记忆,她也对此一无所知……等等,杀人竞赛?

在她吸收提撒的记忆后,她能够梦到提撒的回忆——无尽的杀戮,她能梦到自己在屠杀无数的腐朽生物,夺走他们体内的腐朽能量。在梦中,她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在杀戮,不仅从不停歇,而且她能够回忆起在梦中的十万火急之感。

或许,这就是德弋提到的,提撒开展的杀人竞赛?

但是,和谁?

德弋冷笑两声;“没想到,过了十七年,你们还是愚蠢得清澈见底,你们甚至连当年的真相的影子都没摸到——你们甚至有和我一样的见证者,却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什么都没说,只是整日守着自己的养父,浪费自己的力量和年华。”

“十七年前的真相,你是在说提撒的事情?”

“诚然如此。”

“和你说的杀人竞赛有什么关系?提撒被努发现吸收了腐朽力量后,真相已经大白了,他甚至攻击了我们共同的父亲。”

“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泰勒。”德弋在楼梯上站了起来,斗篷依然遮住了他的整个躯体,“就算你出生的时候,提撒已经死了,所以你从未见过他——但你真的认为,提撒如尼文史书记载的一样,在玛哈死后就陷入疯狂,然后仅仅是为了向腐朽生物复仇,就接纳腐朽,并在几乎杀光了腐朽生物后又转而攻击灵树吗?你身边有许多精灵,他们都见过提撒,他们中有人认为提撒是如此头脑简单又毫无大局观的精灵吗?十七年了,我终于再次踏上了尼文的土地,却发现你们对历史真相的挖掘毫无进展——真是可悲到了极点。你们要么是愚蠢透顶,根本意识不到问题所在;要么是为了坚持自己心中所谓的正确,而刻意忽略真相的可能性。你简直和拜勒恩一样,知小智而无大谋。”

泰勒面色阴沉,话语中已经裹挟着怒气,却依然保持着冷静:“我不想和你吵架,也请你不要侮辱拜勒恩。”

“你的养父是个不错的学者,但他也确实是实打实的胆小鬼。”德弋伸出双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他的手似乎正散发着紫色的光芒——这一般是象征着腐朽的颜色,这让泰勒瞪大了双眼,更让伊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德弋继续说道:“让我告诉你吧——十七年前,尼文内部出现了一个名为‘别西卜’的腐朽生物,她拥有高效吞噬其他腐朽生物的能力,能够吸收其他腐朽生物的几乎全部的力量——她在静谧森林的深处吞噬同类,并逐步强大到无人可敌。提撒发现了她,但无法战胜她,别西卜的身体刀枪不入,动作又迅捷无比,还拥有具有杀伤性的尖啸,尼文的精灵仅靠萤火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战胜她。

“光芒根治不了任何问题,泰勒!格勒克坚信,只要光芒回来了,狂风荒漠就会好起来,但他们至今被低效的共和体制与腐败的议会束缚。光芒的力量从来无法根除腐朽生物,哪怕是奥里已经扎根尼文二十年,腐朽依然泄露了,黑斑病依然降临了,腐朽生物依然出现了——是提撒的腐朽力量,也只有腐朽力量能让尼文免受腐朽生物的侵扰。

“提撒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只能选择接纳腐朽的力量,并吸取其他腐朽生物的力量以对抗‘别西卜’。由于尼文内部的腐朽生物和腐朽力量是有限的,提撒和别西卜都意识到他们必须竞争——比谁能更快地杀光尼文境内的腐朽生物——于是他们开展了杀人竞赛。只要你们肯将十七年前腐朽生物消失的速度同精灵猎杀腐朽生物的速度进行对比,你们很快会发现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至少有一半的腐朽生物是被别西卜吞噬的。

“如果尼文境内的腐朽生物全部被别西卜吞噬,她将比任何人都强大——哪怕是灵树奥里也要被她拦腰扭断。是提撒吸收了尼文内一半的腐朽力量,才阻止了别西卜蜕变为无法阻止的强大生物。但提撒依然难以对抗强大的别西卜,别西卜的躯体刀枪不入——无论是大锤、光矛还是烈火,都伤不了她分毫。在提撒最艰难的时候,我总是能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找到从提撒身上掉落下的鳞片——最早是一片、两片,后来是十片、二十片——这代表提撒逐渐不敌别西卜。但在尼文,有一样东西可以斩断别西卜的肉体——”

一声震响传开。

泰勒暴怒地将拳头砸向身旁的桌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提撒杀死了丹和叶拉,夺取了精灵之刃和猛击的能力,于是才有了战胜你所说的别西卜的能力?”

德弋用冰冷的双眸注视着对方:“是的,诚然如此。在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和莱奥一同在静谧森林找到了别西卜掉落的触手——由精灵之刃斩下的。我们还撞见了提撒和别西卜的交战。你绝无可能想象到别西卜的强大与恐怖,她比任何神话传说中的魔王更加令人感到绝望,我们几乎丧命于她的攻击之下,若非提撒救我……我们,我们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莱奥的养父,那个自称勇者莫克的莫基,也是在别西卜的攻击下染上了黑斑病。但他要求莱奥决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

“你前言不搭后语,而且漏洞百出,德弋!我看你是疯了,和提撒一样!他吸收了腐朽,杀死了丹和叶拉——去你的,他杀了自己的同伴,他的同伴!”泰勒指着德弋,怒不可遏。

德弋眨了眨眼睛。

气氛焦灼到了顶点。

黑袍下的精灵放下了手,他拨开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自己的胸口,以及缠住胸口的染血绷带。德弋伸出一只利爪,将自己的绷带切断,红白交错的绷带从身上掉下,露出了他的胸膛。

一块紫黑色的鳞片,深深地嵌入他的胸膛,紫黑色的纹路从胸口向四周生长开来,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象征着腐朽的颜色的紫色光芒。

两个精灵已经无法更加震惊了。

他果然接纳了腐朽力量。伊弥感叹自己的推理完全正确——但又感到极度不安。她见过德弋在没有激发腐朽力量时的战斗能力,如今已经确认他掌握腐朽力量,却对他在激发腐朽力量后能够爆发出的力量一无所知。对于眼前的情况而言,她更加没有自信在德弋的攻击下保护泰勒了。

但此时德弋手上没有武器,和他们的距离也很远,伊弥也和泰勒靠得很近,她依然相信自己可以保护泰勒。为此,她绷紧了神经,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她就会召唤出精灵之刃展开厮杀。

“他救下了我,通过分享给我腐朽力量。”德弋的语气竟是如此平静,“若没有他的力量,我已经是别西卜的刀下鬼了。”

泰勒咬紧牙关。“你已经堕落成这个样子了,德弋!”

“堕落?我不过是接受了另一种力量,一种与光相对立的力量而已。你认为腐朽就是邪恶的吗,泰勒?”

“不然呢?看看你,你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怪物的模样!”

“难道因为吸收了腐朽,与提撒相绑定,我们就该沦为怪物,被精灵驱逐,被世界排斥吗?你说,是这样吗,泰勒?”

怪物。

怪物。

怪物。

伊弥的瞳孔几乎要失焦,咬紧自己的嘴唇。

自从来到青绿之地,“怪物”这个词汇,她听到了无数遍——几乎每次都与提撒和腐朽联系在一起。

如果拥有腐朽的力量,与提撒产生关系,就是怪物的话——

那她算什么?

她诞生在静谧森林,如果没有腐朽的力量,没有吸收提撒的光芒,她早就死在了红色撕裂者的血盆大口之下。在多少个夜晚,她被摩多和它的畜生们追杀,被困在漆黑、深不见底的地下裂缝中躲避蜥蜴的追杀,踮着脚紧靠着峭壁,仅仅是为了活命?

除了接纳腐朽,除了蒙恩提撒,她有什么选择?

她本可以在静谧森林安安静静地度过自己的日子,她从未相信青绿之地的人能够接受自己——事实也果真如此,精灵和众人连她拥有腐朽的事情都不知道,光是因为她拥有蓝色的眼睛,就向她投来恐惧的目光;因为她生活在静谧森林,就通过偷袭她以窥探她的力量;因为她与腐朽和提撒有关联,就要无数次地忍受“怪物”的字眼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她为什么要来青绿之地?!

伊弥几乎要咆哮出来,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迸发出来。

对,对了……她……她是因为接受了希姆和泰勒的邀请,才来到这里。

如果要说谁能接受她,接受拥有腐朽力量又蒙恩提撒的她,那一定只能是他们。如果连希姆和泰勒都将腐朽视作洪水猛兽,那……

“像你这样接纳了腐朽,与怪物有什么区别?!”

那是泰勒的声音。泰勒的怒吼。

却在伊弥的心中敲响了绝望的钟声。

伊弥呆滞了,茫然地望向泰勒。

他……他真的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根本不可能接纳自己……他……

“泰……泰勒?……”伊弥的心脏跳动得如此之快,却几乎感到窒息,“拥有腐朽力量,就是怪物吗?”

“天呐,伊弥,你在静谧森林长大,你还不了解这一点吗?”泰勒颤动的双手足以诉说他的愤慨,“只要沾染上腐朽,无一例外地都会步入疯狂和堕落——撕裂者是如此,蜘蛛是如此,哪怕是精灵,哪怕是提撒都是如此!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不知所措,看向泰勒的双目中溢出惊恐和悲凉,又将目光转向德弋,却意外地发现德弋那双平日里冰凉的眼睛里,此刻透露着悲悯和同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德弋低下头,“我们永远不会被接纳的,伊弥。不存在任何可能性,伊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伊弥抿了抿嘴,将咬破嘴唇而流出的鲜血舔舐干净。她浑身都在颤抖,她已经很久未曾感到如此令人浑身冰凉的恐惧和惊愕了——她在静谧森林中将杀戮与被杀戮的戏剧演绎了一遍又一遍,哪怕是在过去,在摩多的追杀下九死一生,也未曾如此绝望,看不到哪怕一丝光。

希望的光,信任的光,被接纳的光。

一丝都没有。

泰勒浑身一颤。

“你……你们在说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迎来的是伊弥颤抖着的焦灼目光,这让他感到更加慌张。“伊弥,你……”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又急促地喘息出来,“那天的……那天在吸收腐朽力量的是你?!”

泰勒的话语在伊弥的心头挥下了一记重锤。

他看见了自己吸收腐朽力量时散发的红光,而且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泰勒,你听我解……”

“你!你怎么能!……”泰勒迅速抓住了自己耳朵上的银环,随即便是蓝光涌现,他将哨兵的长剑召唤了出来——紧握于手,对准了伊弥,“我,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早就是叛徒了,你,你怎能选择拥抱腐朽?!”他暴躁地跺脚,甚至气息紊乱,伊弥从未见过泰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剑还没挥出,伊弥的心便已彻底冰凉下来。

三秒内,屋内只有泰勒的喘息声。但这三秒的时间,却让泰勒迅速冷静了下来。

“伊弥……你……”他尽力克制自己的愤怒和震惊,声音中再度夹杂了些许温柔,“你是被迫的吗?……”

伊弥抿着嘴,将头转向另一边。

我……我真的算是被迫的吗?

她的声音是如此微弱:“我……”

“有什么区别吗,泰勒,你为何要展现自己的假慈悲呢?”德弋冷笑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你的小聪明和假慈悲用错了地方。有谁是自愿接受腐朽的吗?腐朽力量让光之精灵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煎熬,但提撒被迫接受了腐朽,我也被迫接受了腐朽,伊弥也被迫接受了腐朽——我们都是被迫接受了腐朽,但你刚刚就在指责我的提撒的‘堕落’,你真的在乎我们是否是被迫的吗?这对你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你!……”泰勒咽了一口,望德弋身上瞪了一眼,又转向伊弥,“你有苦衷吗,伊弥?”

另外两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伊弥身上。她看了一眼德弋,又看了一眼泰勒,哽咽了。

德弋说的话直击她的心扉——如果没有提撒的腐朽力量,她根本不可能在静谧森林里活下来,如果没有通过猎杀撕裂者并吸取它们的腐朽力量,她根本不可能如今日这般强大——也不可能在摩多的追杀下活下来。但这对他们这些沐浴在光芒下的精灵而言,真的有区别吗?有谁是自愿接受腐朽的呢?

但十七年前,提撒被驱逐。

就在刚刚,泰勒还在说德弋是……是怪物。

怪物。

怪物。

怪物!

怪……

怪物……

“真的……有区别吗?”她的声音在颤抖,前所未有的颤抖。她感到自己的眼角有泪珠,她已经有十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伊弥,我……”

“就在刚刚,你还在说我是叛徒。”伊弥握紧了拳头,“我甚至没有过任何选择,我自出生起,就在静谧森林九死一生,光明从未恩泽于我,我却成了光的叛徒?——泰勒……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她眨了眨眼,泪水便打湿了整个眼眶。他能理解吗?……他真的能理解吗?

“你可以重新回到光明的这边,伊弥!我们可以去找西饵,去找父亲,他们会有办法的,我们或许可以驱散你体内的腐朽,让你……”

德弋的冷笑再度打断了泰勒:“我们会直接死掉。我太清楚你在想什么了,泰勒。只要你走出这个房间,你就会让其他精灵来将我们抓起来,然后把我们送到林树下,让我们灰飞烟灭——腐朽是不可逆的,泰勒,从未有过在一个生物体内驱逐腐朽的例子。虽然你很愚笨,但你绝不盲目,你的目的太明显了,泰勒。”

“你在说什么?!我从未这么想过!”泰勒将剑锋指向德弋,心急火燎。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泰勒?……”伊弥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不是叛徒,恰恰相反,她感到自己被背叛了。德弋说的很有道理,她也能看出来泰勒是聪明人,历史上从未有清除体内腐朽的案例,他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呢?

“我绝对没!——”

“停下你的花言巧语吧,泰勒。”德弋再度发话,“只要你活着出去,你就会把我们体内拥有腐朽力量的事情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

伊弥心中一颤。

光是在街上行走,她的蓝眼睛就已经引起无数猜忌的目光了——如果是腐朽力量呢?如果她拥有腐朽力量的事情被……

“你在火上浇油,德弋!你——”

“琪、亚卡、攸奎、凯沃——希姆——他们都会知道。想想他们,伊弥——如果他们知道了,如果希姆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希姆……希姆?!

他的名字让伊弥啜泣得更厉害了。

“他们不会——”

“不会?!我知道你在平日里是温柔又冷静的人,连你都在这指责我们是堕落者,是叛徒——是怪物——他们会怎么想?希姆呢?如果他知道自己从静谧森林里带回来一个腐朽精灵,他会多么自责而愤怒,作为未来的土元素,他该如何纠正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土元素……是啊,希姆是钦定的土元素,他注定要拥抱光明。而自己呢?自己已经是手握腐朽的精灵了,她要如何面对他呢?

“该死的,德弋,你在以己度人!”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泰勒?我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尼文居民不将拥有腐朽力量视为泼天大祸的。就连提撒,作为尼文长子,精灵之首,也要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放弃吧,泰勒,我们永远只能活在阴影之下,萤火的光芒照耀不到我们。你不能活着出去,泰勒,否则我们就完蛋了。”

“你是在!——唔!”

泰勒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根触手从他的背后缠住了他的嘴。正当他准备用哨兵长剑斩断触手时,又有一对触手缠住了他的双手,将他的双臂拉开,让他留下了黑色伤疤的胸口暴露出来,并将他逐渐抬起,让他双脚离地。

泰勒慌乱地扭动着,但触手强力而坚韧。他的余光察觉到触手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他们的上方没有任何光亮,阴影笼罩了房梁,德弋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将触手伸到上面,并迅速下降到泰勒身上。

德弋的这一攻击也让一旁的伊弥感到震惊——她在进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漆黑的上方可能会有埋伏,但她没想到德弋的身体可以生长出触手——这不应该啊?他连灵魂链接能力都没有,怎么能做到拥有足够的腐朽力量让触手具现化的?

在刚进门的时候,她就在谋划如何保护泰勒了,但如今泰勒已经被德弋死死地控制住,而德弋也已经暴露了杀机,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她该怎么办?

她应该杀了德弋吗?但谁能保证,泰勒离开后不会将自己拥有腐朽力量的事情转头告诉别人呢?亚卡会怎么看?琪会怎么看?……希姆会怎么看?他们会将自己囚禁起来,并送到灵树面前,让自己被光芒烧尽,或像提撒一样身受重伤,死在静谧森林的深处吗?

不能,这绝对不能发生……

绝对不能……

那她应该怎么办?……她应该……

“杀了他,伊弥。”德弋逐渐走到她的身边,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魔力,“他决不能活着出去,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知道。”

杀……杀了他?

伊弥湛蓝色的双眸看向了德弋,但目光中溢满震惊和怀疑。

“不……我……我不能……”

“你害怕杀戮吗,伊弥?你在静谧森林已经杀了很多腐朽生物了。”

“但他……”

她怎能忘记泰勒在静谧森林给予自己的信任,在图书馆给予她的温柔……他是最早接纳自己的精灵,她怎能对他痛下杀手?!

泪水从伊弥的面颊两侧滑下,她的啜泣声更急促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现在的他是你的敌人。”德弋的言辞中溢出杀气,语气却格外平静,“我们应该怎样对待敌人?你在静谧森林的十年时光应该给了你最佳的答案。”

德弋的触手将泰勒推到了伊弥面前。

她看向了泰勒的眼睛——痛苦、绝望、恐惧。他是哨兵,但不可能有人在这样的情景下仍能保持冷静和克制。

“泰勒可能很早就知道了你能够吸收腐朽力量的事情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是否告诉其他人了吗?”德弋的声音严厉起来,“如果别人,他们知道了——还有希姆,如果他知道了,你就不怕他们哪天发现吗?你是灵魂连接能力者,只要杀了他,你就能获取他的能力和记忆。”

伊弥闭上了眼睛,为现场留下了沉重的呼吸,急促的啜泣,以及焦灼的紧张。德弋在此刻静静地用触手缠住了泰勒的双眼。

她猛然睁开双眼,蓝色的光芒在她的手中乍现,精灵之刃被握在了她的手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她看向从手到眼都被触手缠住的泰勒,握剑的手颤抖不止——她从未如此,握剑的手怎能颤抖?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她将精灵之刃抵在了泰勒的胸口上,正压着他黑色的伤口。

“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哭喊着捂住脸,甚至不小心用精灵之刃切断了自己的一缕毛发,“我怎么能……”

“你必须要知道,他有没有告诉过别人,伊弥。”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获取他的记忆?我甚至没有吸收过别的精灵的光芒——还有希姆,希姆上次吸收精灵之树的光芒就失败了——”

“你和希姆的灵魂链接一定是不完整的。”德弋抬起自己的下巴,“提撒有许多能力,你们却只获取了部分,说明你们获取能力的方式一定是有条件的——我不知道希姆为什么只获取了玛哈的能力,但我很确信你的条件是什么——你的精灵之刃来自丹,猛击来自叶拉,他们都是被提撒亲手杀死的精灵。你吸收光芒的方式,恐怕是亲手杀死其他精灵。”

她呆呆地望着对方,几乎惊愕到窒息。

“怎……怎么会……”

“这是你的天赋,伊弥。你为杀戮而生,哪怕是与光芒相对应的那部分亦是如此。来吧,杀了他,这不过是你高唱推翻宿命论暴政的一段插曲而已。”他握住了伊弥持剑的右手,将剑锋再次抵在了泰勒的胸口上,“来吧,结束这场闹剧。我们不需要为这份脆弱的感情产生负罪感,这是我们不得不跨出的一步,伊弥。”

伊弥咬紧牙关,她的手依然在颤抖——但泰勒却平静了下来,他不再挣扎,甚至不再剧烈地呼吸。他很平静,即便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思考什么,不知道泰勒想清楚了什么——她只意识到,就连她自己都没准备好,他却准备好了。德弋的话过于具有说服力,他指明了一条理性的道路,甚至可能是唯一的道路……她仅存的一丝理性能够接受,她心中的冲动和不安也在鼓励她痛下杀手,但她的良心做不到。

泰勒,他最早给予她……

想到此处,她更加潸然泪下,她甚至已经不敢去回忆。

但她能怎么办呢?她已经将事情泄露后可能出现的情景在自己脑中想了一遍又一遍——在黑暗之中,她孑然一身,面对其他生灵怀疑的目光,精灵的唾弃和指责,刀剑加身与无止境的追杀……她仿佛又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曾经被红色撕裂者追猎,并蜷缩在地下裂缝中,在深不见底的裂缝上不敢直视深渊的黑暗的自己。

最后,她在黑暗中再度睁眼,看见了希姆失望的目光,以及他离去的背影。

她的绝望如山洪落地,掀起惊涛骇浪。

不……不要!她在黑暗中大喊出来,想使用猛击去追赶,却发现双脚被沉重的镣铐束缚,双手被冰冷的铁链缠绕,她跪倒在地,痛苦万分,拼命地伸出自己的手,却无法前进一分一毫。

她又看见白色的野兽从黑暗中朝自己奔袭而来,她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召唤出精灵之刃,用尽所有力量,刺向野兽——

鲜血溅在了她的眼睛上,当她睁开眼时,自己的精灵之刃已经刺入了泰勒的胸膛。

“欢迎来到尼文,伊弥。”

随后,蓝色的光芒将她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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