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值班室醒来，手机铃声激烈的响着，我接起电话：“江老师，7床说他腿疼的厉害，请你过去瞧一瞧。”
我捏捏眉心：“好，马上。”
凌晨2点，距离再见池佑还有12个小时。
我过去病房一看，好家伙，逮个正着，钢板才拆就下床走动，拐杖简直是摆设，问就是上厕所。
本就是大基数，液化的脂肪受到挤压从还未愈合的缝口处争先恐后哗哗涌出，红的黄的白的掺在一起，手指轻轻一压，7床发出杀猪叫，分泌物直冲我而来。
果然经历太多脑子都有些不好使了，又大意了，竟然忘记这件余臭绕鼻的事儿。
看着不干净的白大褂，我很庆幸戴了两层口罩。
三下五除二处理好，我脱下手套摘了外层的口罩：“再不听医嘱，别怪我心狠手辣。”
7床肥硕的身躯抖了抖，讪讪应道：“麻烦江医生了。”
脱掉一层口罩后，鼻间独特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不易察觉的腐味儿，令我头脑清醒许多，没管现在时间是否合适，拨通上一世背下的电话号码，幸好对方长情一直没换号码，电话很快接通，我直接了当：“送你一个消息。”
“你是谁？”对面的声音带着困倦。
我通宵没睡，能让你也睡个好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抛出对方感兴趣的消息：“江予杳送给江想一枚江氏独有的玉。”
“你到底是谁？”对面的声音明显警惕。
来劲儿了！
办公室里没人，我不顾形象脚翘在桌上，懒洋洋缩在凳子里：“江予杳说，里面是江想之前为救陈八向江家交换的气运，戴在身上，气运会慢慢回到江想身体。”
“你想说什么？”
“你想救江想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知道江予杳在说谎，你可以去检查一番，若我所说是真，希望你在三小时后主动联系我。”江予杳交给江想的东西不对劲，还是上一世时无意间与江想打了个照面发现的，我一直以为江予杳不像那个小变态，没想到…
果然没有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差点看走眼。
挂了电话，我没了胜券在握，一时无事，苦逼的继续没完成的病历。
头疼，人生最可悲的事便是，都要死了，还得工作。
姐姐姐姐，接电话，亲爱的弟弟来啦！
姐姐姐姐，接电话，亲爱的弟弟来啦！
我的瞌睡瞬间吓没了：“江日卯，大半夜不睡觉，烦不烦。”
“你不是在值班嘛。”江日卯声音紧张，“姐，我不小心撞到人了。”
“江日卯！大半夜你找死啊！”我就不该给他买机车，大半夜的瞎晃悠显摆。
江日卯声音都打颤了：“叫了救护车，问了才知道是你们医院的。”
“男的女的？”
“男的，我不认识。”江日卯问了句什么，“他说他叫...池佑。”
池佑！
我一时说不清楚心中是担忧还是喜悦，按照时间线来说，池佑受伤应该在今天下午两点，怎么现在就受伤了？
难不成，是重生太多次产生了蝴蝶效应？
“你们还有多久到。”
“到了。”
原本我不打算与池佑照面，结果，天杀的急诊电话打过来招呼一声就把人送我这儿了，问就是又要出120。
我！怨气极大的打工人只是怒了一下。
我认命换好衣服进入手术室，与坐在床上的池佑对视，熟悉的心率感似是要就此搏出胸膛，冲向那命定的爱人，我忍不住捂着胸口。
得来全不费工夫。
刚处理完伤口，脱下衣服，手机铃声响了。
“这几天不要碰水，整理好衣服后过来办公室给你开点药。”
送走瘟神，我关上门接起电话：“你好。”我真有礼貌。
十几个未接来电，对面声音急切：“你想要什么。”
比我想象中还要快，看来江予杳在他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这一个江予杳，没在他心中占据份量：“今天下午两点之前，我要见到池佑。”
S市鱼龙混杂，不咋好混，我没让妈妈往那边发展，守好我们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张林去往S市上学，张家的发展方向也逐渐往S市转移，由张家向池家发难，虽说只是一暴发户，胜在合适而快捷。
这招叫作，合理利用。
“你是谁。”
“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江济，你可以叫我江三齐。”
对面沉默。
“只要这个？”
“只要这个。”
“给我全部的、属于江想的气运。”
“好说。”
电话忙音响起，我心情颇好准备继续写病历，屁股还没挨上椅子，门外传来声音。
“池佑，你站这儿干嘛，不是说问药怎么吃，咋不进去。”
糟糕！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栽在电视剧才会发生的剧情里，早知道回家再想办法了，何必急于一时呢，肯定是与池佑初见的时间不同，让我自乱阵脚，哎呀，心态还需放平。
我打开门，微笑：“还有事吗？”
江日卯将池佑手中的药递给我：“姐，他不清楚这个药怎么吃。”
我硬着头皮说完，全程没看池佑。
看着两人的背影，我惊觉，我可是恶名满江氏的小霸王，怎么会有“尴尬”这种情绪？
反正池佑已经听到了，我让张林赶快动手，张林好速度，池年直接将池佑送到我家，还贴心准备了手术该用的工具。
床上的池佑挣扎无果：“原来是你。”
“别意外，你又不是没听到。”
“听到什么？”
“继续装。”
可怜池佑，他真什么都没听到，他准备敲门，正好池年的电话打过来了，他站在门口接听，挂了电话才准备敲门，江日卯来了。
“你放开我！不然我姐姐一定不会放过你。”
“一个私生子，真以为池年会真心对你？”
手指轻按针管，液体受到压迫从细小的针头喷出，我对上池佑眼睛友好微笑：“好好睡一觉吧。”
准备好的医护鱼贯进入。
废话，我是骨伤大夫，行医执照上只有“骨头”相关的才能经手，我一向很有医德，不做违法的事。
至于给池佑动手术的医护，那是池家的家庭医护，他们在池家花园里发现了心脏病发的池佑，心地善良的他们就近给池佑做了主动脉夹层手术，S市环境不大好，送往我家修养。
不用感谢。
我拿着温热的鲜血，只欠东风。
我没想到，暴风雨来得如此快。
“江济，你做了什么。”
“不是哑巴了吗，怎么又会说话了？”我半靠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抗凝的血液。
江予杳手上有底牌，容宵还未过来替我解除情种，万一江予杳同那个小变态一样丧心病狂、利用礼将雄种换到她自己身上，事态可就不妙了。
江予杳也不废话，直接上前欲抢我手中的血液。
我一脚踹开江予杳，居高临下，自从那次被陈五和小变态按着打后，我跟着保镖学了一切能从她身上学到的东西，单轮武力值小变态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现在的她。
江予杳朝我爬过来拽紧我裤腿：“你不能这样做。”
我瞧着尔康手，当真觉得好笑：“你们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江日卯的命就不是命？”
我蹲下身薅住江予杳的头发提起她的脑袋：“杳杳啊，你最好一直活着，若是江予杳回来后发现你不在了，疯了，疯到我这儿了，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让江家换一个继承人，反正江祈会要死了。”
江祈会就是现在的江氏掌门人，江予杳的姥姥？或者说是奶奶？
“你...不能这样...”
瞧瞧这可怜见的眼睛，圆溜溜水灵灵的，好似我狠狠欺负了她。
“杳杳啊，你凭什么觉得被江氏禁止出入祠堂的我是一个好心人？或者，你仔细想一想，为什么我的名字在江氏那么好用？”
禁止出入祠堂，变相被江氏除名。
我爸妈在结婚时便离开了江氏，在族谱上除名需要通过家法，当时我妈怀着我，所以她俩没有正式在族谱上除名。
我从出生开始，礼便显现出我将是下一任江氏掌门人，所以，江氏将我们三人重新迎回江家。
直到江予杳出生。
礼更加中意纯血的她。
我对掌管江家没那么大的欲望，只要我的妈妈爸爸平安喜乐便好，可是，有人想借我的手弄死江予杳，又或者说，有人想借江予杳杀了我，无论死哪个都对他们有利。
那一次，我输在没有防备。
我以为我与江予杳是同一种人，同类的惺惺相惜，她不会动我。
可惜我算错了，江予杳身边有了陈五，她不再需要多一个争抢地盘的同类。
她要我的命。
伤好后我打进祠堂，砸了江氏的牌匾和祖宗牌位，当着江祈会和所有族老杀了妄图利用江予杳挑衅我的人，断了江远谷一条腿。
我以为，江予杳会记得，毕竟当时她也在场。
我贴近江予杳：“我要的东西，杳杳带来了吗？”
“带来了。”
“乖，给姐姐。”
我没想到，江予杳敢对我耍手段，偏偏我还没防住。
我再次醒来，双手被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江予杳抱着双膝坐在我身边，我咳嗽两声：“也不知道给我搭床被子，怪冷的。”
“姐姐怕冷？”
哟，稀奇，小号怪胎也叫我姐姐了。
“姐姐给我取的绰号真多。”江予杳扳手指数着，“小可怜，变态，疯子，怪物，怪胎…”
我躺平：“不好意思，忘了你专门针对我的能力。”
礼里面有我的一缕魂魄，作为礼的持有者，江予杳可以轻易听到我内心的话。
江予杳摇摇头：“姐姐，其实我们都很喜欢你。”
“因为你，最困难的那段日子，我们有甜甜的糖果吃，每天还会有新鲜的包子、糕点，甚至还有肉，那是我最难忘的一段日子。”江予杳以为我没注意，悄悄往我这边挪动一点点贴着我，“之后，我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了。”
说得好听。
我翻了个白眼，屁股挪了挪。
“不不，姐姐你误会了，我是真心的。”江予杳的眼睛透露着真诚。
我别开眼：“既然是真心的，把情种解了吧。”
“不行。”
我：…一口老血梗着。
江予杳身下垫了层毛毯，和我一起躺着：“姐姐，有些时候我很羡慕江日卯，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和姐姐，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
“所以，对不起。”
所以这就是你们谋划我的命的理由？
“对不起。”
其实我的命没那么重要，你们想要我的命直接告诉我，给我一点时间完成自己的事，我会将命交给你。
“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在情种无用之后将算盘打到江日卯身上。”
我暴起，双手死死抵住江予杳脖颈：“江予杳死在你面前你会心痛会难过，那你有没有想过，江日卯死在我面前我有多崩溃！”
“他在我眼前死了两次！”
这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不起。”
我拧眉：“你知道这件事？”
江予杳避开我的眼睛。
“对不起。”
按理来说，江予杳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掐死眼前的人。
我也这么做了。
我双眼猩红，死死遏住江予杳的脖子，瞧着她脸色逐渐涨红、泛紫：“你除了对不起还会说些什么！江予杳是你最重要的，江日卯也是我最宝贵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背着我做这些！明明与我说清楚，我会答应你们的！”
江予杳说不出话，我反手扇了她一巴掌。
“你们从一开始便知道，你们提出的要求我都会帮你们完成，为何不与我直接说明。”
“咳咳，对不起。”
“哦，我忘记了，现在的你还没学会常人的情感。”
发泄一番，前几世积压的愤怒突然有了宣泄口，胸中的瘀滞好了许多，语气幽幽：“我也是仔细揣摩好久才学会的。”
我靠坐在茶几旁：“江予杳，收手吧，我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对不起。”
“我…”
姐姐姐姐，接电话，亲爱的弟弟来啦！
我被铃声打断起身去找手机，强行压抑心中的怒火，柔和语调：“江日卯，啥事。”
“姐姐，爸妈出事了。”
“什么！”
“池家干的。”
“你怎么知道。”
“张家散布消息，池家小公子死于江家之手，爸妈去处理的路上出了车祸。”
池佑死了？
张林！
我目光凌冽看向地上的江予杳，她微微勾起唇角：“这是我给姐姐准备的礼物。”
“江予杳！”
“江予杳？姐姐，你在哪？”电话那头传来江日卯焦急的呼喊。
我扔掉电话一脚踹向江予杳腹部，江予杳这次没有傻傻愣在原地挨打，翻身躲过扫腿，我双手被绑动作不便，再加上怒上心头招式毫无章法，几招过后我被江予杳掀翻在地。
“江予杳你不得好死！”
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姐姐，我知道。”
江予杳不知从哪翻到的绳子，将我捆了个牢实，她气喘吁吁坐在我旁边，从鞋子里抽出匕首：“姐姐，对不起。”
狗日的黄包谷。
不是花包谷，是黄包谷，
江予杳有一段时间在庆城长大，她一定听得懂我在骂她。
果不其然，江予杳弯起的嘴角抽动，假笑快要维持不住。
“啊！”
狗日的黄包谷一拳砸中我的腹部，痉挛疼痛，我不可遏制开始呕吐。
江予杳替我揉着腹部：“五年时间一到，直接将雌雄种合在一起也可勾出姐姐的魂魄，本来想让姐姐痛快一点，但姐姐伶牙俐齿，杳杳烦了。”
黄包谷露出真面目啦。
我咧嘴笑。
江予杳一点点将匕首塞进我的腹部，此时雌种已长至全身，江予杳手腕搅动，探寻，割裂，撕扯。
我浑身冷汗，面容抽动，嘴里已经说不出任何话，内心不断输出，换来加倍的痛苦。
“姐姐的嘴真倔。”
冰凉的匕首被我的体温暖热，我缓缓感觉到匕首抽出体内，松了口气，下一瞬，身体瞬间绷紧。
“抱歉姐姐，没找到，杳杳得重新找找。”
江予杳，狗日的黄包谷！
不是我只会骂这一句，是这一句效果最佳，你瞧，我都听到内脏破碎随着液体搅动的声音了。
恍惚间，我感受到一个东西脱离我的组织，出了我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江日卯的声音，耳鸣吧。
“姐！”
我勉强睁开眼，竟然真的是江日卯，俊俏的少年此刻涕泗横流，要多丑有多丑。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能守住爸妈，对不起。”
“姐，你坚持住不要睡，救护车马上来了。”
“姐，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我又来迟了。”
“对不起。”
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错。
失血过多，我有点听不见了，江日卯打湿毛巾小心翼翼堵住我的伤口：“姐姐，坚持住，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对不起。
“江三齐，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你给我挺住！”
太吵了。
我刚张开嘴，血液混合着奇怪的东西从破碎的食管溢出，江日卯眼泪不要钱样哗哗流：“姐，我不要你说话，你不要说话。”
视线开始发黑，我好像看到江日卯身后的影子，用尽全力推开他，脑袋受到重创狠狠砸在地上。
那一瞬间，疼痛没有了，我感觉自己飘起来了。
才睁眼，江予杳满身是血，我的血，捧着一颗珠子站在我面前。
她好像看得见我，捧着珠子不停往我身前凑，口中喃喃：“怎么会没用呢，怎么会呢，杳杳教过我的。”
“方法是对的呀。”
“怎么会没用呢？”
我感受到我的魂魄渐渐消散，来不及了，我朝着江日卯扑过去，江予杳捧着珠子跟在后面魔怔般念叨。
“江日卯，江日卯，醒醒。”
我试着轻推江日卯的身体，手掌穿过，推不动。
殷殷血液从江日卯身下渗出，脾脏的位置被匕首精准扎进，我稳下心神，没事，只要不拔出匕首，等医生来了就可以了。
“没用了，情种没用了。”
我感觉背后阴冷的目光透过我，死死盯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江日卯，我转身摊开双手以防卫姿态保护江日卯：“滚。”
江予杳直接无视我，穿过我的身体凑近江日卯：“没事，还有他，还有他，杳杳有救了。”
“不！”
我试图推开江予杳，魂魄无数次穿透两人，次次失败。
我看着匕首一点点抽离江日卯身体，鲜血肆无忌惮淌出，晶莹剔透的玉珠进入江日卯体内，伤口逐渐愈合。
江予杳欣喜：“杳杳。”
魂魄消散的最后一刻，江日卯平安无事起身，看向我的方向：“姐姐。”
那不是我的江日卯…
江予杳震惊：“怎么会是你！”
“还得谢谢你。”
江日卯捡起地上的匕首捅进江予杳身体，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江予杳宛如一个破布娃娃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你…”
江日卯再次望向江三齐消失的方向，干脆利落抹了脖子。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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