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方才歇下不久便下起了雨。
空中阴云密布,天色有些昏暗,这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如同要洗去一切尘埃。
姜迟晚恰好撑了伞出来,本想赏赏雨景,偏生遇到在亭中同样赏景的张遮,只他未带伞,恐是在下雨之前来的。
张遮亦看到了她,却见她转身,又去拿了把伞才来。
已许久未见她,她依旧如从前那般,几分胆怯几分疏离地看着他,脸颊白皙,唇不点而红,纤细的脖颈微微露出来一截。
腰间悬的,是与谢危同样的玉佩。
姜迟晚张大人,我见你未带伞,故而给你拿了一把。
张遮那日曾为她解忧。
如今就算怕谢危生气,她也是要为张遮送一把伞的,只将伞递过去,她便想离开。
可方才转身,衣袖竟被他轻轻拉住。
只不过一瞬,他即刻松开了。
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如今却有几分慌张,像为方才不合时宜的行为。
张遮你最近可好?
张遮听闻你出了京城要去蜀中,可知谢少师也是同日出京我便知你是和他一起。
他袖中的手指颤了颤。
眸中几分隐忍克制,古井无波的双眸如今却是如浪潮般翻涌的情愫。
自那日在他家中一别,已过了太久。
久到她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叫他分不清现实梦境。偶尔又如同回到上一世那般,醒来却是一场空。
在这世上,他本没什么怕的。
如今却连做一场梦都害怕起来。
有时甚至能发觉自己在做梦,却又清醒的沉沦其中。
姜迟晚我很好。
姜迟晚多谢张大人关心。
姜迟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如今想起她与张遮之间的事,竟次次都是他在帮她,无论初次相遇在宫中,他将自己扶回仰止斋,还是后来为她在慈宁宫查案。
亦或是修复的那支簪子和给她的答案。
一次次,都是她欠了他的。
张遮那便好。
他喜雨天。
如今心中藏重重的事,本是心中不快,见是雨日也不开心,可如今见了她。
便觉得好了几分。
不觉伸出手让那雨水落在掌心之中,可那雨水竟又顺着指缝滴落。
他握了握掌心,抓不住,终究抓不住。
姜迟晚张大人,我有事想问。
姜迟晚张大人是带圣旨来的,那么谢危如果回了京中可会有危险?
姜迟晚抬眸看他。
却方才好望见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他的眸中尽是情愫,竟一瞬间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慌张地撇开头。
姜迟晚是我冒犯了。
姜迟晚张大人受圣上所托,我不该问的。
纤细的手已然拿起了一旁放着的伞。
她遇到这些事,依旧是只想逃,纵然是他的一厢情愿,纵然是他的爱,她也想逃。
张遮姜姑娘放心。
张遮谢少师此举也是忠义,倘若有什么,张遮也会帮上一二。
他该是清正的。
可人也有私心。
他非圣贤,从前不想叫谢危好过,如今却为了她,因为她在谢危的身边,他也想叫谢危平安。
姜迟晚张大人,我欠你许多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
她不该无缘无故地就这般承了张遮的情,可她偏生又无法还给他。
张遮并不算亏欠。
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张遮姜姑娘安好,我便少一些忧虑。
已是最后一次了。
他最后一次在同她诉说,他那满腔的日后只能尽数藏入心底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