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不过为了进宫议事头脑清晰些。
谢危没什么好多言的。
谢危的声音平淡。
只那平淡之下藏着的隐隐的愠怒,手背处青筋显然几分,叫吕显心生骇意。
姜迟晚谢危。
她又不是傻的。
谢危若是头脑不清醒,世间又有几个头脑清醒的,这般荒谬的话他竟也说得出来。
她将手腕从谢危掌心抽出,平日素来温和的脸庞染上几分严肃,秀气的眉头微皱,那双清澈的眸子中也有几分生气。
吕显他不愿意说我来说。
吕显姜三姑娘,谢危他——
吕显的话说了一半。
谢危脸上平淡散去,那隐匿其下的怒气已然显露出来,话中更是几分不悦,声音低沉有力。
谢危剑书。
谢危把他扔出去。
他手中茶杯稳稳落在桌上。
有姜迟晚在旁,他总是会压着些自己,生怕将她吓到,只如今当真是动怒,纵然茶杯稳稳落下,仍有几点茶水溅在桌上。
剑书在亭外守着,只一听得命令便上前去拽吕显。
如今吕显倒闭了嘴,他已将这戏台子搭好,谢危如今不坦白也得同姜迟晚坦白。
就算他离京,至少谢危身旁还有个能看住他的,他也总算放了心。
剑书与吕显走了,亭中只剩姜迟晚与谢危二人。
姜迟晚为何不让吕显说?
姜迟晚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她以为二人已经对对方完全坦白了,她知道谢危的那些不愿意同别人诉说的事,便以为知道了谢危的所有。
可他竟还瞒着她些什么,不愿意告诉她。
谢危何必让些脏污的事情染了你。
他如今倒是沉静下来。
话中淡淡的,好似并非什么重要的事情。
只那置于袖中的手却攥紧了,在隐忍着些什么,压抑着他脑中如浪潮般翻涌的过往。
姜迟晚可我想知道。
关于他的一切。
无论好与不好,她都想知道。
谢危也曾见过崩溃的、脆弱的她,见过她那日自断古琴的支离破碎。她也想知道,完整的谢危,是如何的。
谢危我有离魂之症。
谢危幼时雪天,曾见平南王虐杀三百义童,血流成河,夜间,横尸遍野,野猫便撕咬这些尸体。
谢危每至雪日,心生恐惧,头痛欲裂,甚至不受控制,状若疯魔。
他竟有些许惧怕。
每暴露一分那个不堪的自己,他便害怕一分,他怕姜迟晚会离开他,会害怕他,会觉得他是怪物。
他的指尖微颤,纵然面上依旧沉稳,心中却已乱了。
谢危知道这些,你可怕我?
带着几分不确信地抬眸。
却见姜迟晚眼中已含了水光,满目尽是动容,她竟身子都几分颤抖。
姜迟晚谢危,我心疼你。
那时,他也不过一个孩童。
纵然如今的年岁,她见了那般场面定然都觉惊心动魄、恐惧不已,何况那时的谢危。
他从来只以沉稳强大的形象示人,可藏在这之下的,却是那般脆弱、可怜的他。
谢危哭什么。
谢危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尾。
他轻碾指尖湿润,心竟安定几分,甚至有几分轻松欢愉。
谢危从前我并没有什么,可如今我有你。
谢危有你陪着我,我便不觉从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