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竟瞧不见一颗星星。
房间的门柩被推开,姜迟晚不由身子一抖,平静了许久,才转头看去。
谢危从前都是这时来,抱着她睡一夜,第二日他又去忙别的事。然今日,她却瞧见另一人。
燕临身着玄色衣袍,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只他那双眸子实在亮。流放之地苦寒,他那双本如白玉的手生了许多冻疮。
燕临迟晚妹妹,我放你走。
如今这般亲昵的称呼实在不合适,然除此之外,他竟不知如何去叫她。
流放的这些年,他恨过许多人,怨过许多人,心中始终是对她的感激。
被判流放冒雨去姜家那日,他被姜雪宁拒之门外,无一人帮他,唯有姜迟晚,为他撑了把伞。
姜迟晚当真?
姜迟晚竟莫名相信他。
许是年少时,他那般正义,那般阳光,叫人无法将腌臜词汇同他想到一起去。
燕临我命人在谢少师茶水中加了安眠的东西,你只需跟着我往外走,无人会拦你。
谢危围攻皇城也有他的一半。
如今他的权力不比谢危,却也高于除谢危之外的任何人。
姜迟晚张遮他……
姜迟晚方才迈出去一步又将脚收了回去。
她同张遮是情投意合才定下亲事,张遮为她被抓进牢狱,她不能弃之不顾。
她爱张遮。
燕临张大人在宫门外等你。
燕临对张遮有几分印象。
他总板着张脸从不愿与旁人同流合污,只做他清正廉洁的官,气质更是清冷出尘,不似凡间的人物。
他也曾想过何种人才配得上这般至纯至善的姜迟晚,最后却发现,似乎除了张遮这般的,再找不到更相配的。
姜迟晚二姐姐她,她希望我可以帮她。
方才生出希冀的眸子暗淡下去。
她纤细的手紧紧攥着衣摆,咬着唇瓣,眼中几分纠结。
燕临迟晚妹妹。
从她口中听到姜雪宁的名字,燕临竟嘲讽地笑了笑,毫不掩饰其中讽刺。
燕临你合该像你那二姐姐一般,自私些。
他只觉自己是瞎了眼才会喜欢那般一个人,一个不堪,眼中只有自己的人。
姜迟晚此刻猛然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
那便,为了自己,自私一次。
匆匆穿行过复杂的宫殿,乘着夜色,二人终于至了宫门外,看着富丽堂皇的朱红的宫门,姜迟晚总算松了口气。
像是方才出笼的飞鸟。
燕临迟晚妹妹,往前走吧,不要回头看。
无论谢危还是他,都不该将这般好的姑娘困在他们身旁,他们已深陷泥泞,怎能再拉上她。
燕临看着她的背影。
姜迟晚生平第一次不顾礼节地跑起来,脚边裙摆晃动,她愈跑愈快,宫门离她愈发远了。
在长街尽处,有一马车候着。
马车旁,长身玉立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他如今消瘦几分,脸上伤痕未痊愈,只紧紧望着她来的方向。
姜迟晚张遮。
姜迟晚几乎要哭出来。
她猛的扑进张遮怀中,他身着布料并不算顺滑,甚至有几分粗糙,但她仍紧紧抱着他,白嫩的脸颊埋进他胸膛。
张遮迟晚,我们走吧。
张遮一同出京城,再也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