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被毁,他们暂时歇在了道观中。
道观后面便是道士们的住所,不过此时道观中倒已没有几个道士,只余空置的房间。
谢危一直攥着姜迟晚的手未放。
姜迟晚医士还没来么?
那射穿谢危胳膊的箭矢被砍断一半,但没有人敢将箭矢取出,他的伤口只微微止了止血。
剑书姜姑娘,下山路被炸,医士上山也需要些时间。
剑书随行的士兵带了伤药,姜姑娘可否帮先生这一次?
剑书拱了拱手。
然姜迟晚却愣住了,她在军营也多为士兵包扎一下伤口,伤口也大多一些小小的刀剑磕碰来的,遑论这般的箭伤。
要她为谢危将箭矢取出。
她不敢。
可此时谢危好似已撑不到医士来了。
谢危不用。
谢危别吓到她。
谢危微微睁了睁眼。
他此刻虚弱无力,唇也毫无血色。
唯有那双修如清竹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姜迟晚的手,未曾歇力半分。
他怎会不知姜迟晚多么畏惧血腥之事,纵然此刻并无其他医士,但他仍不想再吓到她。
谢危剑书,你来。
谢危的声音愈发无力。
那张清瘦的脸此刻苍白一片,他的指尖微动,此刻才松了松,放开姜迟晚。
剑书先生,你忍一忍。
剑书从未做过这些事。
但先生担忧姜姑娘,不愿叫她被血腥吓到,再拖下去,这胳膊怕是就要废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
谢危卿卿,闭眼。
姜迟晚不敢去看他。
她此刻也恨自己的胆怯,好似无论何时,她都帮不上什么。
她听到谢危的闷哼声,他是咬紧了牙才未出声来,只那苍白的唇被他用力咬着,几乎要沁出血来。
他的额头尽是豆大的汗珠,甚至于鼻尖皆是,那汗水顺着他的肌肤滑下,隐入衣领之下。
剑书姜姑娘,上药吧。
箭矢被取出的瞬间,血立刻喷涌而出。
姜迟晚没有震惊的时间,即刻为谢危止血,只是她的手仍旧颤抖着,险些连药都洒偏。
终于为他将伤口包扎好,姜迟晚已有些脱力。
姜迟晚我先出去了。
她恨自己。
恨自己的懦弱胆怯,恨自己好似遇到何事都只会退缩,她总像一个累赘般跟在别人身旁。
谢危别走。
那双骨相极好的手此刻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谢危像是用尽了力气的,此刻虚弱地靠在床榻边,只眸子仍旧只望着姜迟晚,眼中是几分乞求与执念。
姜迟晚我不走。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
她总会心软的,何至于此刻这般可怜的谢危,他此刻的面颊实在苍白。
见谢危冒了一身冷汗,她犹豫片刻还是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轻轻为他擦去额头汗珠。
谢危却忽的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条件反射般,她立刻颤抖了下,手中帕子也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
她还是怕他。
姜迟晚对不起。
姜迟晚忽然低声道。
谢危曾做的那些事仿佛已深入她的血肉,叫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谢危甫一靠近,那些回忆便涌上心头。
她害怕,她实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