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的夜语

半夜时，我迷糊的侧身摸索，手边却霎时摸了个空。

　　我顿时惊醒：简生？简生？

　　简生：在这，笨蛋，你在怕什么？

　　少年带着些微笑意的声音从窗边传来，你松了口气，起身望去。

　　简生身前的窗户大敞着，月光正如我与刚化形的他初见那日般，洒落在他身前。

　　我：怎么在那里？

　　简生：睡不着，来看星星，你要一起来吗？

　　我走到简生的身边，拂袖坐下。

　　窗外月朗风清，星空万里，正是好个清夜。

　　简生伸手一指：看见了吗，房梁左边那枚星星。

　　我：嗯，看见了啊。

　　简生手指一点点地往右边偏移：五百年前它在那里，再五百年前它在那里。

　　简生：还有那边那枚，你别看它现在那么亮，实际上啊，五百年前还没有它呢。

　　我：你怎么知道的？

　　简生笑道：我在海里看的啊。世人以为蜉蝣朝生暮死，其实不是的。我们拥有被上天眷顾恩赐的灵犀骨，除了天地灵气任由调用外，还有千万载的岁月。

　　简生：我们在海里，每五百年能上岸一日，一日后，再回到海里，所以世人才误以为蜉蝣朝生暮死。

　　简生温声语：实际上，再长寿的修士，与我们蜉蝣的真实岁数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

　　我有些惊奇地伸手，轻轻抚摸着简生的心口。

　　掌心下的胸膛正随着呼吸，如潮水一般起伏，但在那一寸硬骨下，我却摸不到心跳。

　　我轻声：这真的是好事吗？

　　简生轻快的一歪头，含着盈满笑意看向我。

　　简生：挺聪明的嘛。

　　他轻叹：是恩赐也是枷锁，是轮回也是禁锢，那无尽的大海，是家园也是囚笼……

　　简生眼里似蓄满了泪水：从前我们每次回到海底后，都会失去关于岸上的记忆。蜉蝣的确朝生暮死，可死去的不是灵魂，而是记忆。

　　所以，简生分不清春夏秋冬，却记得住星辰更迭。

　　我心中一紧，抓住了简生的手：那……

　　简生用手指点了点我的眉心：笨蛋笨蛋——我现在是千机兽，你自己想想，我都陪你多久了？

　　我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简生嘴角一扬，又笑了。

　　这一夜，简生指着满天的星阙，与我一一讲清它们的百岁往来，千岁乾坤。

　　直到我趴在他膝上沉沉睡去后，简生才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

　　简生低声：真好……

　　今夜，那高悬了前年的明月星辰，和这游荡了前年万年的漂泊灵魂，他那无处停留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栖息。

　　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