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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鹰与鹫”(4)上海大空战

战地玩家在二战那些事

上海滩忙碌的一天,始于清晨的喧嚣和悠然飘起的白色炊烟。

在炊烟中混杂着工厂的烟尘。

这些富含磷、硫、炭和氧等元素,由酸性气体与未完全反应的原料残渣构成的低毒性气体混合物虽然在毒性上远远不如那些曾经穿梭于西线战壕中,造就一片又一片无法醒来之噩梦的毒气老大哥们,但是在刺激感官的程度上则能够与氯气掰掰腕子。

上海人的一天,就是从掺杂在水汽、小笼和早点香气中那一丝丝令人不悦的味道开始的。

胡阿瓜嗅到那股子刺鼻的怪味时就晓得,棚子区对面的纱厂和印染厂已经快要下夜班了。

沉睡中的鼻子总是那么的敏感,连被咸湿潮腥的海风卷回来的工厂废气都能闻个通透。尽管身体在用酸痛和乏力不断抗拒他想要醒来的愿望,肌肉还是按照牢牢刻印在骨头里的记忆开始了一天的运作。

胡阿瓜闭着眼从草席上坐了起来,在瞌睡中晃了三下脑袋,然后才仪式般地将光溜溜的脚丫塞进只剩个底的草鞋里,“踢踏踢踏”踩着泥泞的水门汀地面钻出睡了好几个人的窝棚。

外面的天空甚至连鱼肚白都没有露出,或者说眼下离天空能够露出鱼肚白的晨曦还早着呢。对面的工厂在昏暗的路灯下影影绰绰的露出了死死关闭的铁板大门,在朦胧一片的黑暗中宛如一只合上了巨嘴的恐怖巨兽。

胡阿瓜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摸到了自己的小摊旁,熟练的将装了两个木制轮毂的长条木制摊位推车从棚户区的缝隙中推拉出来,然后将它横在路旁。他从腰间缝起来的防水兔皮口袋那小小的开口中摸出一根细细的洋火,然后皱着眉头分辨它那能够一擦点火的头部到底在哪个方向。

路灯的光线太暗了,街对面发出隆隆响声的工厂虽然有橘黄色的光从门缝中透出,但是也将拿着木棍的警卫影子拉长后投射在了水门汀的马路上。胡阿瓜一点也不想接近那个穷凶极恶的警卫,哪怕将和他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半条马路的宽度也不行。

他不止一次看到那个警卫甩着木棒,呼呼地将工厂主的惩戒抡到女工和男工的背上。对他来说,那根木棒就是魔王的怒吼,所有挨上它的人都会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不停痛声惨嚎。

哪怕他不是工厂里的工人,也对它心生敬畏。

盯着洋火看了些许功夫,胡阿瓜总算是分出了洋火带头的那一边。

“唉,这年头,洋火连划火头都快没了。”

他咕哝了一句,在摊位的阴影中摸索着打开了摊位推车搭载的泥炉那虚掩的灶门,然后揪了一把两个铜子就能买一大把的干草,塞了进去。

周围开始起雾了,胡阿瓜并没有在意这些小事。虽然初冬时分的清晨薄雾算是上海滩值得观赏的一大奇景,但是还有自己和老娘以及一大家子要养的胡阿瓜可没有那个功夫去看西洋镜。

把干草塞到位,又垫上两根折好的木柴之后,胡阿瓜在粗糙的泥炉上划着了那根宝贵的洋火,用它点燃了炉膛里的柴火。

日本人来了以后,一角钱一盒二十支的“便宜”洋火和两个银角子一百二十支的本地产洋火就都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街头巷尾的报童和烟贩们的腰包和烟箱里只剩下了两角钱二十五只的“来特明”洋火和一角钱十五支的东洋洋火。虽然他并不排斥用日本人洋行里卖出的那些东洋货色,但是和之前那些上海本地产的洋火比起来贵了一大截的日本火柴简直就是在敲他的骨,吸他的髓!

更气人的是,还算便宜的东洋洋火上面那能够划着的磷火头只有薄薄的一层,光线不好的时候甚至只能靠摸的办法确认划火方向!

要不是没人看着的余火容易在深夜引起火灾,而且这附近的地面上都抹了水门汀,他甚至想挖个坑焖点阴燃火保存火种了!

炉膛里的干草发出噼啪的爆响声,跳跃的火苗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胡阿瓜熟练地拨弄了几下炉膛里的柴火,就让已经暗下去的火焰再次腾了起来。

橘黄色的火光在他干瘪的胸膛上跳跃了几下,胡阿瓜猛站起身,从摊位推车上卸下来一口布满了凹痕和变形的洋铁皮桶,拎着它到公共水龙头那里去接了一桶水。

是的,胡阿瓜的谋生手段,就是做没有多少肉的鲜肉馄饨和素到不能再素的小笼,把它们卖给上工的自由工以便赚取微薄的生活费用。

尽管他把糟朽的坏面粉掺进好面粉里,把老鼠肉剁入鲜肉馅中,又用公共水龙头里略微泛黄的自来水代替清澈甘冽的井水,那些自由工们还是愿意从他这里买走一两提热腾腾的小笼包,或者坐在路边“稀里呼噜”的喝下破瓷碗里有那么几个馄饨的清汤寡水。

毕竟他卖的东西又便宜,又有肉味。

胡阿瓜在给锅子和蒸釜加满水,又和了些面之后,从摊位推车的抽屉格子里取出昨晚已经做好一半的馅料和原料,开始做起了最后的工序。

他将从郊区农民手里弄来的青菜、青瓜和腌菜摆在充作案板的短木板上,然后拿锈迹斑斑而且布满豁口的陈旧菜刀剁了起来。

在路灯的昏黄灯光下,他剁的非常认真,非常娴熟。

在深秋时节,肉馅可以提前一晚上剁好,只要多放点粗盐就没人能发现这一夜中细菌到底大快朵颐了肉馅的多少部分。然而那些蔬菜却不能提前剁馅,必须得在第二天清晨剁碎并且混合到肉馅中才行。

就在他忙碌着准备将肉和菜混合在一起,制作馅料的时候,横卧在阴影中的工厂里响起了沉闷而恐怖的低嚎,宛如一头巨兽垂死前的最后挣扎:

“呜——!”

那是汽笛的鸣叫声。在接下来的两分钟之内,下了夜班的女工男工还有童工们会像一群活动的尸体般从敞开着的大门口涌出,而那些住在棚户区的工人们会纷纷涌向工厂。

这种场面就像两股巨浪互相拍击一般惊险,而且每天都会挤死一些不走运的可怜虫。胡阿瓜对此已经深感麻木,他唯一能做也是唯一会做的就是随着突然响起的汽笛声如同大梦方醒般跳起来,然后扔下刀将推车推到路边,紧靠着墙壁。

混乱中的麻木人群可不会管你是干什么的,他们只会凭着本能行动。被本能驱使着迈动不属于自己的双腿走向窝棚和草堆,然后掀翻一切在路上挡着的东西。

等到这波混乱过去,胡阿瓜才会把推车推回原位。他知道接下来那些背着警棍的“在编日华巡捕”就会懒洋洋的走上街头“维持秩序”,然后他的顾客们会在第二声汽笛响起之前来到他这里匆匆吃完早饭。当然,巡捕们这个点是没空敲竹杠的,因为工厂主的包身工大军就会像被驱赶的羊群从远点地方的宿舍里走向工厂敞开的大门,工厂主和老板们迫切地需要一群负责监管的牧羊犬保证自己的财产不会平白损失……

等到最后一批包身工和自由工们踩着第二轮鸣响的汽笛走进工厂的大门之后,那些无论谁掌管上海滩都能有活干的巡捕们就会来敲他们这些摊贩的竹杠了。但是到了那个点的时候,胡阿瓜早就挑着扁担和菜篮子,带着他老娘当童养媳收下的未来老婆收了摊位,跑到乡下收菜收捕鼠夹子了。

胡阿瓜运气还不错,每个月最多被这些巡捕们抓个一回两回,破费几个银角子也能过得去,不用挨棍子敲。

正在忙着做馄饨和小笼的胡阿瓜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奇怪的动静。本来他是没想抬头看的,但是旁边那昏黄的路灯就在下一秒熄灭了自己的光芒,而周围朦胧的微光根本不足以让胡阿瓜看清自己手上的活。

在一片茫然中,胡阿瓜抬起头,第一次看到了朝霞和晨曦。

天边挂着的云朵被朝霞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如同西洋金币般闪烁着令人迷醉的光辉。红彤彤的薄云间撒着一片片如同胡椒面般的小黑点,其中的一些还会不断闪烁偏红的金白色闪光。

在每一团小黑点的后面都有两个大一些的黑点,胡阿瓜觉得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挂在天际的大号西葫芦,或者某种长得短粗了些的畸形青瓜。它们的后缘呈十字形伸出几片扁扁的青黑色片片,与短粗的庞大身躯相比,显得是那么不协调。

而那种奇怪的“嗡嗡”声,就是从远处的这些团“苍蝇堆”和“青瓜堆”里发出来的。

胡阿瓜眯着眼看了会,勉强能够看出来那些小黑点点是一架架两个翅膀的,三个翅膀的飞机——就像前些日子日本人炫耀似的从他们头顶掠过的那些战争机器,只消摆摆翅膀就能将爆炸和死亡投掷到大地上,而且快到受害者甚至无法可想,只能祈祷自己可以苟活下来。

这一片的纱厂有许多都是日本老板或者洋行开的,或者是被东洋洋行买下来的,因此胡阿瓜很确定自己不会被爆裂的火焰和横飞的弹片夺去生命。但是他还是怕,怕会飞的东西掉下来把他砸成一团肉泥……

几个月之前他去外白渡桥附近的银行里换银元的时候,就在街上看到过被掉下来的石头和花盆砸死的人。一架据说是国民政府的飞机不知怎地从天上摔了下来,擦过一栋洋房之后毁在了后面的泥塘里。

那些作为装饰摆在洋房上的东西则统统摔到地上,将在大街上看热闹的闲人们给砸了个头破血流。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场空战的结果。

空战是什么他并不关心,谁控制上海滩也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相比起这些事情,黄老板闭门不出,杜老板跑到南边,张老板管上了半个上海滩地界这种事才是跟他息息相关的要紧事。

既然青头洪门没有传出消息说哪位老板被飞机砸死了,那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呗。

然而就在此刻,一场空战就发生在他的眼前!

盯着天上的小黑点看了一会儿,胡阿瓜忽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事情没做。他扬起手,用竹篾片把一小块混了肉的菜馅抹到馄饨皮里侧,简单折了折就把它甩到了案板上。

最简单的美味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他三转两折就做好了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馄饨,然后把它们挨个甩在摊位推车的木格架上。直到在朝阳下透出可爱白色的馄饨皮堆到了他的视野中,胡阿瓜才意识到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顾客来买他的馄饨。

他局促地放下了手中用来从瓦盆里刮馅料的竹篾片,看向了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抬头向天上指指点点的人群——

“馄饨!新鲜的馄饨!新出锅的!南翔小笼!馄饨!”

长期的饥饿和营养不良让他的叫卖声在人群低沉的的嗡嗡声中根本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更别提让几位主顾肯放下天上的热闹,巴巴的跑到他这来吃早饭了。

早就煮开的水里连一丝油腥都没有,他甚至没法用香气吸引住那些骨瘦如柴的包身工们渴望的目光!

人群中忽然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呼,胡阿瓜看到几条手臂迅速举起直指天空。

他放弃似的也抬起相比脖子过于硕大的脑袋,沉重的眼袋在他的眼皮下甚至晃了两晃。

那一片宛如撒进锅里的胡椒面此刻就像沸腾的开水般乱七八糟,上下翻飞。而远远的两个青瓜似乎卯足了劲想要接近到处乱飞的胡椒面,却半天没有挪动多远。忽然间响起的低呼声似乎是因为某粒胡椒面后面拖出了长长的黑烟,向斜下方落了下去。

胡阿瓜看不懂这里面有什么奥妙,他也不觉得这种离着老远的西洋镜有什么热闹好看的。然而既然主顾们爱看,那么这种西洋镜就一定有好看的道理。

于是他就眯起眼看着从高空逐渐降低的热闹。还真别说,他那副在白天能够看到田野里乱窜田鼠和野兔的眼睛还真从中瞧出了些什么奇怪的门道——貌似有一个名叫“飞机”的胡椒面脱离了混乱的热闹堆,缓缓地向他这个方向飘过来了!

而且那个家伙后面也拖了老长老长一道黑烟,好像要掉到地上啦!

胡阿瓜还在寻思等会能不能过去拣点洋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差点把他吓得翻进自己的煮锅里:

“猪猡!光看热闹不做工是吧?今天的工资全扣了!”

他低头一看,对面那个纱厂的二经理叉着腰站在门口,举着个洋铁皮喇叭在那里骂站在厂子门口看热闹的“懒虫”呢。

似乎光是骂人还不能让他满意,这位经理甚至还示意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一队警卫拿起挂在腰上的棍棒,冲出厂门在人群中乱挥。而那些刚刚还在懒洋洋抬头看天的巡捕们似乎瞬间变成了一群凶狠的猎犬,同样扬起自己的警棍就到处乱砸。

胡阿瓜还没反应过来,汹涌的人群就推倒了他的摊位推车。

似乎有一百万只光着的,穿着鞋子的,穿着靴子的脚踏过了那辆用薄木板和几根细木条钉起来的推车,将它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团细碎的木头渣。

胡阿瓜只来得及就地一个懒驴打滚,靠在旁边的砖墙下面躲过了绝大多数的小腿和胫骨;不过还是有几只骨节粗大的脚掌踩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浑身上下都疼了个遍。

枯瘦的胸膛疼的最厉害,胡阿瓜摸了摸之后猜测可能是有哪根肋骨裂了,或者在原位上发生了断裂。而腰部的短促针刺般疼痛让他有些晕乎的脑袋记起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顺便将悲惨的景象摆在了他的眼前。

车碎了,炉子也碎了,从锅到碗碟碎了个遍。唯一没碎的可能就是那个被踩到扁扁的洋铁皮桶,不过它现在跟一块铁片也没什么差别了。

正当他呆滞的看着这一切,感到无法接受时,一阵不知什么东西破开空气的声音呼地在他的背后响起,随后他感觉后背一紧,钝痛感沿脊柱传来——

“猪猡!发什么懒?等着被打死吗?!”

似乎是个巡捕找上了他,得意地抡起棍子给他一下又一下:“娘的,懒死鬼!”

胡阿瓜不知怎地忽然从地上扭了起来,枯瘦的双手用力抓住那个巡捕挥棍的右手,然后扑在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就这样搅在了一起,双双倒在满是泥泞的水门汀马路中间。

“滚开!死鬼!”

那个巡捕玩了命的将右手上的警棍交到了左手,然后手脚并用试图把胡阿瓜从自己的身上搞下去。然而不知为何,这个枯瘦的可怜人就像一条蟒蛇般死死缠住了他,硬是接下了一棍又一棍的猛击。

就在那个巡捕边骂边打,试图让胡阿瓜从自己身上滚下去的时候,死死缠在他身上的胡阿瓜眼中却露出了兴奋与解脱的神情。

奇异的破空声越来越响,而无意间瞥到自己头顶的巡捕则震惊到忘了继续击打缠在他身上的胡阿瓜。

一架冒着浓烟的飞机晃晃悠悠的朝着他们的方向直扑而来,而被胡阿瓜死死缠住的巡捕似乎就在它的撞击路线前方!

“滚开!飞机要撞死人了!”

无论那个巡捕怎么用力,他都无法挣脱那具枯瘦的身体。渐渐地,他眼中的光消失了。

他的巡捕同伴们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可是那些熟悉的声音却没有远多少。

一个声音说要在他死后逼他的老婆寡妇改嫁,另一个则说不如卖进青楼。

那是他认识的的两个同事。

“轰!”

日式海军白涂装的九五式舰战冒着浓烟撞击到了地面上,将两具身体压在机头下方之后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眼神较好的旁观者甚至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从驾驶舱中被腾起的火光抛出,最后落进了一墙之隔的纱厂里。

纱厂里响起了惊呼声,不一会就传出了几句日语的国骂。

与此同时,一架红色的三翼机,潇洒的飞过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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