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知全貌 情蛊种

商羽接着和他解释道：“大哥哥，那个戏子叫星元，比何炅师兄还大两岁，人如其名的清秀，性子也是我们师兄弟里最好的。当年就是他看到了饿晕在戏院门口的何师兄，然后喊了班主来救他的。听几个师兄说，何师兄刚来的时候跟个刺猬一样，见人就扎，师兄们都不喜欢他，只有星元师兄愿意同他聊天，还请他吃饸糖，他夜里睡觉总做噩梦，星元师兄特地搬去和他一道睡，在他每次被噩梦惊醒的时侯耐心地哄着他。而且不只是何师兄，他对所有的师兄弟们都特别体贴，特别照顾，班主严厉，他也总护着我们这些小的。乱世生存不易，戏班子里都是苦命孩子，所以我们都把彼此当亲兄弟看的。”

“他还有一个相好的，也是我们的师兄，叫若昀。”墨墨在一旁哽咽的补充道，“是唱武生的，他们还约好了要唱一辈子的 《霸王别姬》的。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被日本人这么不明不白就给杀了。”

当时何炅也吓傻了，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星元，只记得他最后是说，别待这儿了，赶快带弟弟下去！于是他拽着吓到快失心的墨墨和商羽下了台，塞到后台的内屋。

然后撒贝宁和那个日本人就摔打进来了。

两个弟弟魂儿已经没了，何炅魂也去了大半，只记得星元说要护着弟弟，便把两个弟弟护在了身后，一边死死盯着扭打在地上的两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撒贝宁被打落在地上的枪，也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身上的日本军服。

那个时候的他瞬间感到眼中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看到星元师兄瞪大了眼倒在血泊里，又好似想起他自己的爹娘好像也在血泊里面，他还看到了那个差点饿死在街上的小小的自己，永远也找不到了的姐姐，还有被火焰和鲜血的颜色覆盖的家乡。

他后来告诉商羽，他那会儿大概像是鬼上身了，那个鬼可能是星元师兄，甚至还有可能是他爹娘，总之他那会儿就是那样从内屋走了出去，捡起那把枪，对着那个鬼子的后脑勺，毫不犹豫的直接扣动了扳机。

那一声枪响救了撒贝宁的命，也召回了他自己，还有商羽墨墨的魂魄，当时商羽和墨墨被他这一行为惊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米，好像他们是那一刻才认识了他这个人一样。

何炅当时也被自己吓到了，他居然真的打死了一个日本兵！看着脑袋开花的日本兵，还有自己止不住地颤抖的手，他都分不清这是不是一场梦。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何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个被他打死的日本人倒在血泊里，一双睁的极大的双眼流着血水，死死的盯着他看。

无论师父和师兄弟们怎么安慰，或者是商羽和墨墨都已经在劝说他杀得是日本人，日本人烧杀掠夺，丝毫没有人性，害死了星元师兄，害死了若昀师兄，害死了我们，他们就该死那么多同胞，他们该死。

可对于何炅第一次杀人来说，杀戮本身，就是这样难以接受的。

所以那段时间他常常感到困惑，，那些日本人怎么就能那么随随便便地，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开枪杀死那么多和他们没有丝毫仇恨的人呢？

还记得当时商羽在听到他的话以后沉默了，良久他才说道，“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也是从那一刻起，商羽就决定去参军的，即使是怕死也要克服恐惧站在战场上，亲眼看着那些壕无人性的家伙，是怎么被他们中华这么多同胞一次次打退的。

......

刘昊然听到他们这个完整的故事时，已经是墨墨的阵亡通知书进到北京的两年后了，那时撒贝宁已经在何炅的戏楼里有了一个固定的私人包厢，撒贝宁的官邸也有一箭专门留给何炅的客房。

还记得那天是魏大勋刚升教授，几个人凑在魏大勋和白敬亭的家里给他庆祝，魏大勋起了醉意有些忘了形，见何炅已经醉的靠着滴酒未沾的撒贝宁睡死了过去，就逼着撒大司令讲，他是怎么对何炅何老板这朵浑身带刺的高岭之花一见钟情的。

毕竟他俩第一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他们也是听刘昊然讲过的。

还是那次他来送墨墨的阵亡通知书，他怎么就能在那个时候眼睛里就已经是蓄了满满深情的。

他们不知道那段故事，所以也看不懂这其中曲折。

撒贝宁的眼神在他们四张带着醉意的脸上晃了一圈，就连魏大勋他们家的丫头有些困困的眼睛听到这儿时眼睛都一下子亮了起来，他轻笑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肩头熟睡的人，眼中盛满了柔情。

随及对上他们好奇的眼睛：“你们见过会打枪的杨贵妃吗？”

“我见过。”

......

故事不长，足够四个七分醉意的男人醒一顿酒。

这一段往事就是连刘昊然也不曾知晓的。

四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人震撼之余也读到的是数不尽的凄凉苦痛，只有当时只有六岁的小丫头少不更事，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激动的两眼放光。

“何叔叔也太厉害了，居然杀过日本人，连他的两个师弟都是抗日的英雄，他们好了不起啊。”

可是这份了不起的背后是无数人的生离死别，家破人亡。

小丫头那时年纪还小，还没有能够理解他们的故事里的那些悲伤无奈的能力，只有小孩子面对强大的大人时那种本能的崇拜。

撒贝宁看着她的眼睛，又看了看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何炅，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过往执着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无论是枪林弹雨的战场，还是各怀鬼胎的党争，这么多年来的孤寂，迷茫，伤痛，绝望，所有的辛酸，在看到小丫头灵动的眼睛时，统统都不重要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在战场上誓死想捍卫的，不就是下一辈他们脸上这份纯粹的安宁吗？

“嗯，他们都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