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

“好多年啦，他走了好多年啦。但是你知道么？我知道他还在我身边，我是能感受的到的。每天夕阳沉入这片湖的时候，我知道朝阳会照在他的脸上。流淌着的颜色会微笑他的脸庞。我知道他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我知道你可能不信，甚至把我当作天真的、精神不正常的女子。但是我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我不会离开。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知道认定一生只跟这个人的感觉。我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然我和他熟了以后，我知道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所以我愿意和他来这里，和他一起承受他本就不应该独自承受的一切。世俗对他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我清楚得很，但我知道他是要陪伴我一生的人。

“我心里其实清楚他或许遇到意外了，我知道人们有多讨厌他。但我没什么内疚的。我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

“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他在我身边，所以我依然很幸福。我举手抬足都是他的影子。或许他已经回来了，附着在我身上，每天在梦里的时候也能陪我聊聊天，捡捡枫叶。现在的还是秋天，枫叶还是绿的。等到春天时候才好看呢，满地都是红色的枫叶。一阵风吹过和红色的雨一样......”

我依然沉默。我理解他的痛苦。人们总会遇上自认为要跟定一生的人，但有的人当真，有的人没有当真。她显然当真了，而且非常当真，把这当作了人生的信条——好比时刻指引着她一举一动的灯塔一般。我很佩服，我做不到。也许更多人，包括我，都是后者，遇到过“很多”自认为“一生的依靠”的人，最终无言地分开。

分开，或许对我的生活依旧没有影响。我依然每天吃饭、每天睡觉、每天工作。或许我在将来会遇到另一个“依靠”——或许和原来的人一般的了解我、甚至更了解我，或许我们有更多的共同兴趣、更多可聊的话题。但是原来的人呢？原来那个，我们相互约定要让彼此“安定一生”的人呢？我们相互约定要等待“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人呢？曾经的“我的”她也会遇上更了解她的人，比我更优秀的人。但是我们的回忆呢？相互鼓励，残疾人一般相互搀扶着往前进的回忆呢？再过几十年，我们还会记得彼此么？

在特殊的时期里，我们也曾经克服千难万阻保持联系。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依然坚定地站在彼此身旁。可是现在，我的她在哪里？她的我在哪里？我不知道。

我一向不喜欢流连在过去。或许看向未来是最好的答案。但是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永远和过去缠绵了。事实上，我也不清楚我对这种人应该是什么态度了。他们很天真、看起来从未经历过社会，但是他们又是那么值得尊重，值得理解，值得同情。

不过我没什么自惭形秽的，我没有对不起我曾经的她。即使她也没有对不起我。我和她，一模一样的性格，都只是不愿意驻足于过去。如今的我再回顾自己以前的岁月，事实上，也记不清楚她具体的特征了。我只记得，也会永远记得，在我那段痛苦、煎熬的岁月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坚持着陪我走出阴霾。

“他会回来的。不......他一直都没离开。”我听到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