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速之客

正值初夏时节，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正热闹。未开的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盛开的花朵外粉内白，花蕊嫩黄，娇艳欲滴。风一吹，满树花瓣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一地落红。

朱棣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美人卧于一处石凳上，用帕子包了一包海棠花瓣枕着，或白或粉的海棠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六菱纱团扇掉在地上，也半被落花埋了，身边一群蜂蝶闹嚷嚷地围着她。

朱棣屏住呼吸，有些看得痴了。似是心有灵犀般，楚楚抬头见是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半边脸颊都叫印出了海棠花印，香腮酡红，她小跑过去一把拥住:“什么时候回来的？怎地也不做声？”

朱棣笑了笑没有回答，语气里尽是关切:“在这儿睡多久了？虽是夏天也别着凉了。”

“我一个人好无聊，想着等你，没注意时辰，本想小憩一会儿结果睡着了，谁让你是个大忙人？”新婚燕尔的也没时间陪我，最后这句是楚楚在心里说的。

朱棣牵着她的手进了屋，瞧着她娇嗔的模样有些心动，将她拉过来:“你呀，如今本王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你，还不知足，连政务都不叫本王处理了？”

“我哪有？”楚楚把玩着他腰间的墨玉镶珠龙纹佩，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朱第，你什么时候给我讲讲过去的事儿？”这几日要么看不到人，要么回来了就沉湎在床笫之事，她都来不及好好跟朱第问一问从前。再者，空白的记忆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吞噬着她，让她十分不安 “就连吃饭穿衣这样的小事儿都要别人帮我，我，我不想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楚楚失落地喃喃自语。

听她问起过去，朱棣眸色一暗，于他，是决计不愿楚楚想起从前的。这份感情本就是将错就错，她又是个有脾气的，一旦想起来，恐怕不能善了，可瞧见她这个样子又有些心疼。

想到此，他捋了捋楚楚散落在鬓边的碎发，柔声哄着:“你是本王的女人，本就是要娇养着，那些事又何须你亲自做？如今你这小脑袋瓜子还乱得很，待日后好些了，本王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楚楚听完也觉得有些道理，如今自己身体确实虚弱地很，还是好好养好身体，反正朱第又不会跑了，日后自然会有了解的机会。

“朱第，你平日是不是对小平很坏？她为什么那么怕你？”楚楚歪着脑袋继续问道。

朱棣一下子被她逗笑了:“那你怕本王吗？”

“我？我才不怕你呢？”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似的，楚楚说着还挺起了腰背。

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玉勾连云纹灯亮起，将两人都圈在奶黄色的光晕里。朱棣嘴角噙着笑，见楚楚一身素绸立在灯下，发若乌云，芙蓉粉面，峨眉远岫，虽未着锦衣华服，也难掩其国色，反倒有一种清丽婉约之美。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多见一分袅袅。

朱棣瞧着意动，贴着她耳边暧昧道:“平日里瞧着胆子倒是比旁人大些，怎地一到了塌上就一丝胆气也没了呢？”

楚楚叫他说得脸红，连耳垂脖颈也一片潋滟的胭脂色。朱棣俯身过去，下颌抵在那女子颈窝处，立时闻得一阵幽秘的女儿香，那阵馨香勾得他心猿意马，不能自持也不愿自持，手腕也慢慢收紧，拢了她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一只手也不老实，探进小衣里，拥雪成峰，挼香作露，香浮欲软，恰似玉山高处，一对儿小缀珊瑚。

朱棣低头，见面前的小女子眉尖若蹙，星眼微饧，鬓散钗落，一头青丝全散在光洁的玉背上，只觉得万分迤逦妩媚。

他一时叫这绝色艳情恍住，定定好半响，喉结滚动，终是抑制不住低头去衔那早已糜红的樱桃唇，一只手捏着楚楚的手腕，另一只手不知在哪轻轻一拉，那素绸纱衣便被剥开来，露出一双颤颤巍巍的软白玉来，偏身上抑制不住地抖着，那两团软玉便越发轻轻颤动起来。她忽地浑身紧绷，仿佛置身九霄云外，神思渺渺，口中喃喃:“别……别……”

过了许久，朱棣轻抚玉背帮她顺过气来，见美人微微扬起天鹅颈，娇喘吁吁，一双狭而媚的眼睛微微半阖仿佛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中。他腹中一阵燥热，遂一把扫落珊瑚半圆桌上的茶具，捞起那小女子将她放置其上，热热的吻一路落在那玉石琵琶般的背上，楚楚只觉得迷迷糊糊，毫无抵抗之力，只得任他摆布。因找不到着力点，两只嫩白的小腿无意识地踢蹬着，忽地一声嘤咛，小腿突然伸得笔直，纤秀的足尖也笔直地伸挺着，像春风中的柳枝，轻轻颤抖着……

这一夜，直闹到天明，惟帐内才渐渐止住。正是: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楚楚直到第二日晌午才悠悠醒转，屋内静悄悄的，只闻得隔壁茶间煮茶沸腾的声音。

撑手坐起来，见枕边放了只铜鎏金珐琅彩嵌绿松石首饰盒，打开一看，是一支金嵌珠石兰花蝈蝈簪，流光溢彩，那蝈蝈雕刻的栩栩如生，仿佛立时便要跳起来似的。

想起昨夜种种，楚楚勉强拥被坐起，声音慵懒:“小平，先备水，我想沐浴。”

小平抬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青紫，忙低下头:“王爷早已吩咐备好热汤，小平扶娘娘过去。”

……

“啪”的一声，季淑妃将犀角碧玉梳掷到妆台上，声音冷冽:“王爷日日都去探望的那个什么侍卫是小平亲自照顾的？”

一旁的乖乖巧巧大气不敢出，只低头道:“如今王爷回府就去小平那，莫不是和小平……”

季淑妃怒火中烧，“想不到那小蹄子越发长进了，竟然敢爬主子的床了！”

她冷笑一声，涂着大红丹蔻的手扶在腮边，衬得水葱似的手指和银盆似的脸庞更加白皙。

不过须臾，她的一双眼眸暗光流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王爷又得新人，我身为这府内位份最高的，也合该去关怀一二，没得叫人误会我是那起子拈酸吃醋之辈。”

她面容阴险妩媚，嘴角明明是向上勾起的弧度，却让人无端感到一股凉意。

……

楚楚此时刚刚沐浴完，见外头日头正好，一边侍弄前几日新植的山茶花，一边和小平说笑。

可惜这份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随着一声尖利的嗓音:“小平姐姐在吗？”

楚楚抬头看到一个美妇人在两个小内侍的簇拥下走进来。她穿着一身逶迤拖地的大红色烟纱裙，手挽同色亚罗红纱，一双丹凤眼微微吊起，显示出一丝凌厉。肌肤细腻，容色艳丽，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鹿鬓，以赤金和宝石的簪钗装点，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

小平见了立刻跪下“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淑妃倨傲地并未叫起，“小平姐姐，王爷带回来的那个受伤的小兄弟怎样了？淑妃娘娘特来探望。”乖乖在后说道。

“这？……”小平抬头看了看楚楚又看了看季淑妃，不敢多言。

淑妃从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楚楚，此时也抬眼看她。

楚楚笑着说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们来看我。”

季淑妃脸色一变，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只见面前的女子袅袅婷婷地立在那儿，脸上带着盈盈笑意，面似桃花，软语娇音，肌肤粉腻如雪，柳眉修长如画，一双杏眸流光溢彩，让人不自觉就被吸引住了。

淑妃心里翻江倒海，她冷冷道:“见了本宫还不跪下？”

小平轻轻拉了拉楚楚的裙角，示意她跪下。楚楚皱眉，她还从未见过哪个人撒泼撒到别人家里来了，“你是谁？凭什么要跪你，你这人怎地如此霸道？”说着便弯腰去扶小平。

她这一低头，季淑妃便看到了插在她鬓上的蝈蝈簪子，楚楚只觉得这簪子新奇有趣，却不知时人以蝈蝈入宅，寓意家宅和睦，子孙繁衍。

淑妃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虽天气和暖，却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天，透着彻骨的寒意，冷笑一声:“哪来的山野丫头，一点教养也无，在本宫面前竟敢不自称奴婢？就算王爷再怎么宠你，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既是奴才，就该给主子下跪请安！”

“奴才？我怎么会是奴才呢？再说了，我丈夫宠不宠我关你什么事儿？”楚楚驳斥道。

季淑妃闻言嗤笑一声，脸上尽是不屑“你们听听，一个暖床的丫头，略给几分好颜色就把自己当主子了，横竖连个姑娘都没挣上去呢！”说着便命乖乖巧巧，“如今这府里乌烟瘴气，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你们俩去给我掌她的嘴，本宫不信王爷就任由个丫头恃宠生娇不成！”

乖乖巧巧领命上前，还未近身就被楚楚打翻在地，接着她上前一把扭住季淑妃的胳膊，将她按到地上“你这个人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天高地厚，跑别人家里来欺负人，要跪你自己跪！”

“柳妃娘娘快住手！”小平急得脸色发白，爷走前再三叮嘱不许柳妃随意走动，不能叫府内其他人发现有这么个人，这下子可怎么跟王爷交代？

“不行，除非她保证再也不来这里捣乱！”楚楚不管不顾，仍然不肯罢手。

小平急得冷汗直流“淑妃娘娘是王爷的淑妃，是您的主子，您赶快住手！”

“什么……”她是朱第的女人？楚楚惊得一下子松开了。至于淑妃何时离开，小平又是如何安慰她不知者无罪，王爷定不会怪她等等，她已然毫无知觉。

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敞轩的大青石上，任凭小平怎么劝说也不肯回房，坚持要等朱第回来问个清楚。

她想不明白，她和朱第之间那么好，怎么朱第还会有别的女人呢？求婚的时候，明明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她深深爱恋依赖的这个人怎么忍心骗自己？让她的爱成了一个笑话？

她只想快点见到朱第，必须要亲耳听到他的解释，也许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楚楚心神不宁，就这样一直煎熬着，不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