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申和珍（五）

齐衡进来时候，看见的便是朝露挥毫泼墨之间，将那千门开锁万灯明之景绘于纸上。

他平素见到的朝露是进退合宜的，是娇媚可人的，而如今，她只是娴静的坐在那儿，从窗子里撒进来的阳光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粉，竟是显出了几分月殿嫦娥之脱尘来。

“官人。”朝露觉察到他过来，便停下笔，偏头看过去。

今日的齐衡穿了一身优昙瑞色绣莲花暗纹长袍，加上他本人是一副倾国名花之容，竟莫名让朝露想起来了匀褚。

那个市侩的神棍，那个她欲与之暗通款曲而不能的掌祀大人。

朝露怔了一怔，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匀褚的时候，只有十三岁，那时候，她还是陪着贵妃去奉天楼祈福的小宫女之一，因为貌美，在贵妃照应不到的时候，未央宫的宫人是会欺负她的，那次帮她解围的，就是匀褚。

又或者说，帮她解围是郑思檀的意思，匀褚，仅仅事那个出头说话的人。

在往后独寝的夜里，朝露也想过，自己劝郑思檀放下对皇帝的痴心，是对还是错呢？

朝露的失神自然是被齐衡尽收眼底，那一瞬间他是酸涩的：她是把自己看成了谁呢？

只是哪怕心里有些吃味，齐衡也是不忍对朝露露出什么不悦的，只是与她说话时候，难免有些心神不定。

正好朝露最近听说了盛纮在官场上不大顺利的事，便以为他是在忧心盛家。

扮解语花这种事简直是朝露的舒适区，“官人，我也听说了最近盛大人不大顺的事，两家好歹有些交情，你又与他两位令郎有同窗之谊，要不，妾身陪你去盛家走一趟？”

“不必，”齐衡很快拒绝，心里的挫败感更胜一筹，自己早已对朝露承诺过放下盛明兰重新开始，她却只作不知把自己往那边推……莫非，她心里真的有旁人么？想到这儿，他吸了口气，“不年不节的，过去也显得冒昧。”

“哦。”朝露点头，笑了笑，然后，便是觉得有些没意思，

原来齐衡也不是对盛明兰情深似海，这在她的意料之内：本来也是，这些天她也打听了出来，两人同窗时候，也多数是齐衡示好盛明兰美美受着。

何必呢？这话她非常想对齐衡说。

自己前世起早贪黑去宣政殿御花园堵皇帝给皇帝送吃的，是为了地位荣宠，齐衡是图什么呢？要是两厢情愿还就罢了，关键是那盛明兰什么都在等现成的。

反正要是换了自己，绝对早就不理她了。

这时候一个丫鬟捧着个盒子过来，“小公爷，大娘子，这是盛家六姑娘送来的。六姑娘说前段时间病着，来不及贺您新婚，今天把礼物补上。”

“放那儿吧。”朝露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微笑着看着齐衡。

齐衡也是一头雾水，盛明兰是要搞什么？她送的是什么？

朝露一脸无辜的笑着，“官人不打开看看么？”

齐衡过去，打开盒子，只见里头放着一对无锡大阿福。

朝露起身过去，把玩了那两个大阿福一番，她脸上还是挂着纯良无害的笑容，“如沐春风，喜不自胜。官人，您这段少年事虽不及御沟流叶之美，但也算是目窕心与了吧，只是不知，有没有邻女窥墙呢？又有没有桑间濮上呢？”

盛明兰的把戏她看得分明，那不过是在挑衅她罢了。

这点把戏，还比不上楚欢。

但不知为什么，看着齐衡茫然失措的样子，朝露心情很好。

“没有过，什么都没有过。”齐衡忙忙解释着，他心里乱的不行，东西是他送过的不假，可现在，他是真的放下了盛明兰。

朝露轻声说，“没关系的，有过也没事。”她的笑容温雅得体，她是不太理解齐衡眼里的惊慌的，她说的这句话是真心的，她真的不介意什么，她没资格拥有少女柔怀，她前世没有被好好爱过，当然也学不会去爱别人，既然不爱，又为何生怖呢？

所以这件事情纠结的只有齐衡。

朝露仿佛是没有一点脾气的木头美人，甚至于还把一对大阿福摆在了他书房里不算显眼却能一抬头就看到的位置。

她还是继续尽职尽责的扮演着申和珍，孝敬父母管家理事全都信手拈来，有时候齐衡与她谈论书画诗词，朝露也不藏拙，二人时常是相谈甚欢的。

就仿佛盛明兰送这一对大阿福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齐衡现在感觉自己仿佛走到了死胡同里，他希望朝露能不管不顾的跟他吵一架，又或者说使性子冷着他几天。这样有名无实扮恩爱夫妻的生活，他是真的受不住了。

既然朝露不肯进这一步，那就只能是他来了。

现在他想的明白，既然自己早已经决定了跟朝露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那就总该让她看到自己的心。

至于说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也没关系。不管她的心在谁身上，他相信自己都是可以把它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