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5）

此后经常，我们隔着被褥，相拥而眠。

因此原本两床间的空隙，渐渐消失了。

冬至的时候，虽然没有下雪，但冷风无孔不入，我半夜刺绣常常轻咳。又许是那灯油劣质，我现在看东西总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花花总说我比他还像病人，弱不禁风的。

我纠正道：“你是我花十两银子治好的，你不是病人。”

他却拧眉：“这么贵，哪来的无良郎中？”

我听罢，取笑他没见世面，这世上五两银子一次诊的郎中可多了去了，更有医术高明的，千金不换。

但我没想到，隔天他说书回来就给我请了个郎中，还是同一个，说是要给我看风寒。

五两银子，一包药。

我气得打他，差点哭出来，五两啊！整整五两！我要没日没夜地洗多少衣服、绣多少画布。

他竟然和我一声招呼不打，就去给我请了个郎中。

花花没躲，他蹲在地上无声地受着我软绵无力的拳打脚踢。我又怕他身上的陈年旧伤被我打出来，装装样子发了几下气便转过身去了。

他赶紧起身安慰我，说他在镇上讲的故事，出名了。

镇上有戏班子，大户人家过新年，总喜欢听些新颖的剧本，于是他们便请他去编纂故事。那沈老爷财大气粗，一口气给了五十两。

花花晃着钱袋，开开心心道：“除去刚刚看病的五两，剩下的四十五两，除夕可以买好大一桌子菜！“

我拉不下脸面，只能装模做样地别过身去，顺手把他钱袋子也抢走了。

“四十五两全部拿去买饭菜，你真是说得出口。“我假意斥责，”你不能拿钱，我来管。“

花花轻笑着在身后拱我，撒娇般说：“都听你的。“

临近新年，村子里渐渐热闹起来，常有小孩子在路边嬉戏打闹，手上还会拎着一两串小鞭炮，劈里啪啦的。

花花对那玩意十分感兴趣，我向那群小孩买了一串，他拎着，玩得好不快活。

我也偷得半日闲，从一堆杂物里找了本许久没有翻阅的菜谱出来，想着除夕夜也做点好吃的。

只不过花花似乎非常嫌弃我的厨艺，在这日渐熟络的冬日里，他已经不止一次警告我不要再下厨房。

我笑着问他：“我不去做饭，难不成你去？“

他赌气着说他去就他去，我摇摇头，结果一转头他就把我厨房炸了一半。

我怒不可遏，我无话可说。

他脸上一层灰，可怜巴巴站地在一片雾蒙蒙的烟灰中，手足无措。

这烟灰漫天，我知对他眼睛不好，赶紧拉着他出门，他却以为我不要他了，惊慌地抓着我的手腕，说什么都不放开。

他那虚空的眼睛，我隔着一层雾霭，第一次看到了水光流连。

那天晚上，他抱我抱得格外紧，我差点没喘过气，只能轻轻拍打他的臂膀，告诉他放松一点。

“可我怕你走。“花花哑声道。

他没放手，反而将脸埋进我的脖颈。

我悄无声色地推开他，安抚着说：“你放心，我不会走。这是我家，我能走去哪？“

“可我感觉你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