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楚白的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试图驱散房间里挥之不去的药味和沉疴感。他挣扎着想从床上坐直，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呼吸微促，额角又沁出几颗细小的冷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盘踞的寒气并未真正驯服，只是被药物强行镇压在深处，像一头蛰伏的凶兽，随时可能反扑。
但他不能再等了。
五天！整整五天！他像一株被强行移栽到温室里的病苗，只能困在这方寸床榻之间，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
诺丁学院里，那些身影，尤其是那个深夜依旧盘膝修炼、课堂上目光沉静的唐三他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强！而他呢？喝着倒行逆施的药，感受着魂力在无声无息地流失，对冰的掌控力也在药物的侵蚀下变得迟滞生涩。
这种缓慢的“倒退”比反噬带来的剧痛更让他恐慌！
他仿佛能看到，自己与那些人，特别是与那个执拗追赶目标的唐三之间，差距正在悄然拉大。这种被甩在身后的恐惧感，像冰冷的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比体内的寒气更让他窒息。
楚夫人无事，正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手里无意识地绞着一方素帕。阳光勾勒着她紧蹙的眉心和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听到儿子的话，她猛地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楚白依旧苍白的脸和强撑的姿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胡说！你脸色还白得像纸，手还是冰的！这叫好多了？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她站起身，快步走到床边，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的手不由分说地覆上楚白的额头，又探了探他冰凉的手腕，动作急切而充满保护欲。
楚白能感受到母亲掌心传来的温暖和那份沉甸甸的担忧，但他心中的焦灼更甚。他反手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腕，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母亲温热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冷意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却罕见地流露出近乎恳求的神色，像一只急于挣脱牢笼的困兽。
“母亲，我真的躺不住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急切，“您知道我的情况，光是躺着，只会…只会更糟！我需要修炼，需要学院的环境！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逞强，我会按时吃药，一有不对劲，我立刻回来！”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近乎“决绝”的承诺，目光紧紧锁住母亲的眼睛，带着孤注一掷的认真。
“我向您打保票！要是在学校出了事，我…我这一年就听您的话，乖乖在家读私塾，绝无二话！”
“打保票”三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楚夫人心上。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倔强、骄傲，骨子里刻着不服输的劲头，让他放弃修炼去读死板的私塾，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然而他敢用这个当筹码，可见他返校的决心有多么强烈，强烈到不惜用自己最厌恶的事情来换取一个机会。
楚夫人看着儿子眼中那近乎燃烧的急切和那份沉重的承诺，心头百味杂陈。她何尝不想让他无忧无虑地养好身体？
可她也知道，将他强行困在这里，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看着他因为落后于人而焦躁痛苦，那同样是一种折磨。儿子的倔强像极了他早逝的父亲，那份为了目标不惜一切的执拗，让她既心疼又无奈。
“你…你这孩子！”楚夫人张了张嘴，想再训斥几句，想再列举无数个危险的理由，可看着楚白那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看着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依旧冰凉的手指，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力感的叹息。她眼底的严厉被浓浓的忧虑和一丝妥协的疲惫所取代。
她反手用力回握了一下楚白冰凉的手，仿佛想把自己所有的暖意和力量都传递过去，又像是想抓住什么。最终，她垂下眼帘，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败下阵来。
“罢了……罢了！”她松开手，转过身去，肩膀似乎微微塌陷了一点，背影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随你吧…记住你的话！按时吃药！感觉不对立刻给我回来！听见没有！”她的话语依旧带着母亲的强硬，但那强硬之下，是无法掩饰的妥协和更深沉的担忧。
楚白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巨大的疲惫感也随之涌上，但他眼中却燃起了光亮。“谢谢娘！”他连忙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
楚夫人没有再回头，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休息准备。她走到窗边，望着院子里那株孤零零的老梅树，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笼罩周身的沉重忧虑。她终究是拗不过这个像他父亲一样倔强的儿子。只希望……希望他那句沉重的保票，永远没有兑现的一天。
而楚白，则靠在床头，闭上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急于挣脱束缚、重返赛道的迫切感，终于压下了连日来的虚弱和苦涩。
学院……
唐三……
还有那被落下的距离……
他回来了。
——
受不了天才逐渐陨落，变得平庸。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