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汽水

“躲你爹干什么？”

　　“少给自己抬咖。”姜眠随口编了个理由，“你身上有灰。”

　　陈肆顿了瞬，转向另一边拍拍外套。他说事多，明知只是个借口，骨线利落的指头却散漫拂过肩头，丁点灰都拂去。

　　这句打岔让姜眠从小小别扭中缓过来，大家现在都长大了本来就不会随便再喊哥哥妹妹什么的了，何松有时候急起来还会喊陈肆爸爸。

　　而且以前喊陈肆哥哥，纯粹是因为这个人脸太凶了性格又不好一直没有朋友，姜眠才要管管陪陪他。这人厌着张脸只是在走廊上晃一下，都能被人当做恐吓的不良混混。

　　反正她也没怎么喊过陈肆哥哥了，大不了以后也不喊嘛。她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快：“何松人呢，不是说周五了要去好好玩一下的吗。”

　　“和姜辰说有事，先走了。”

　　打架这种事，那两人积极的很。这几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有些人，实在看得烦。

　　姜眠啊了一声，没注意到陈肆脚步放慢一瞬，恰恰好和她并肩。

　　那两个人单独凑一块准是不会干点好事的。平时都是何松和姜辰在旁边吵吵嚷嚷，难得只有她和陈肆一块放学，好像连晚风都安静下来。

　　再过几次大考就填志愿分高中，现在的同学大概率都要散开。虽然到时候总是要按分数划的，但姜眠还是忍不住靠过来问他：“你会去哪个学校？”

　　“很重要？”

　　“当然。”姜眠影子一蹦一跳晃来晃去，细白后颈的马尾柔软垂着，头顶浮着点点粉末，“我们不要填在一起吗。”

　　她说：“我们不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陈肆手伸在空中要替她拂去，在她突然回头看过来时克制停下。她没心没肺在一起的话从小说到大，那双圆软的眼盛着细碎鎏金般的日光，陈肆看了一秒就移开视线，冷淡开口。

　　“你诚心求我的话，我勉强跟你同流合污。”

　　姜眠一巴掌推过来，影子像只圆滚滚的猫、炮仗一样冲进晚霞里。

　　晚风肆意也缱绻，陈肆懒垂着眼看她，断眉也好似多添分温柔。

　　十五岁的日落晚风里藏着什么细微的秘密，姜眠还不清楚，只是记忆回笼对上面前陈肆微挑的眉有点不自在移开视线。

　　“喊他干什么，我是他大哥再喊不就乱了辈分。”

　　陈肆指头在桌上点点，懒下眉眼情绪借着几丝日光靠近，嗓音勾得低哑：“真不喊了？”

　　“不喊。”

　　姜眠低头喝汽水以避开陈肆目光，气泡涌动在清凉糖味里，瓶口窸窣响起的泡沫泯灭声似乎盛了整个夏日。

　　汽水冰凉又和嘴巴里的薄荷味交织，一下凉得姜眠小小皱起眉头。糖块被抵在脸颊边微微鼓起些，垂在脸侧的黑发在日光下一晃而过，发尾打着卷。

　　吃着糖还要去开汽水报复他，活该把自己冰到。

　　陈肆撑着头没说话，看她悄悄吸气才慢条斯理把脸凑过去。半张慵懒凌厉的侧脸停在她手边，他懒洋洋没看她：“别人打肿脸充胖子，你装大哥充面子。”

　　“行了。”他眸子轻撩起，“给你个报复机会。”

　　姜眠茫然看他眼，陈肆歪头手自然勾过来。

　　微凉指头松垮圈着姜眠手腕，陈肆手掌宽大，姜眠手腕在他掌心牵小孩似的跟着走。肌肤触碰的地方温热，近时能嗅到他衣领很淡的气息，看清他眼尾锋利上扬的弧度。

　　直到易拉罐贴在陈肆侧脸上，汽水在瓶中晃荡一下，他才斜眼看过来：“满意了？”

　　手就隔着易拉罐贴着他脸，姜眠得寸进尺般再贴：“一般般。”

　　陈肆嗤了声松手把汽水拿走，让她吃完糖再喝。

　　何松还摸着下巴沉浸在回忆里：“姜辰要搬家，我又要不能和你们在一个学校里，咱们桃源结拜的四兄弟岂不是要就此断开？”

　　陈肆点点姜眠桌面手翻过来两只勾了勾，一副冷淡模样：“无所谓，我会和姜眠在一个学校。”

　　何松嚎了声：“肆哥你什么时候才能说点人话。”

　　姜眠咬着糖块收拾试卷，见陈肆手停在那，不情不愿掏出两颗糖分他。

　　陈肆喏了声，转身看何松：“我不说话别人也能懂。你有物种隔离你就自己加油。”

　　“…够了。我这颗心彻底被伤到了。”

　　姜眠安慰何松：“没关系的，你别太紧张。大不了没法去一中就去旁边的四中，我之前看了公交站牌上都是一条路线，我们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上下学的。”

　　“又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哎呦早知道当时就好好学习。而且分学校这种事，眠哥，你真的没为这事紧张过吗？”

　　姜眠眼神飘忽一瞬，说没有。她手机响了下，是她爸忙完回来让她过去开个门。刚好手边这套试卷写得差不多了，姜眠把东西一收放在桌面上就说先回家了。

　　“回去多睡会，”陈肆好似不经意提醒她，“再熬两天能直接把你放动物园当熊猫展览。”

　　“到时候我和何松进去，你别收我们门票。”

　　这人说得什么话，姜眠下意识摸了下眼睛，回头瞪他眼就走了。

　　“咱眠哥有黑圆圈吗，”何松半点都没注意到，他起身凑过来想找陈肆分颗糖吃，“眠哥天生丽质，那点黑眼圈叫恰到好处的点缀。”

　　陈肆捏着糖一块都不给他，忽视何松的痛哭侧过身目光落在她写得工整的试卷上，眉头不经意皱起。

　　姜眠做事从来认真，但这几天是不是有点认真过头了。整个假期她没事就往他这跑，应该不会有他不知道的事，从小到现在不一直这样吗？

　　陈肆烦躁压过眉，随手拿起桌边汽水喝了口。

　　假嚎的何松卡了下，提问：“肆哥，你喝的好像是姜眠的汽水？”

　　陈肆手指几不可见顿了下，唇已含住金属边缘。下一瞬他垂眼，面色平淡：“你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