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么……站这儿？”安然刚准备回房就见洛伊宁在自己房间门口立着，像饭店门口说“欢迎光临”的门童一样，安然瞧着他这模样。

“等着少爷回来。”洛伊宁毕恭毕敬地回答。

“我也没什么事可让你做的。”安然想了想，打发他说，“你先回去吧。”

洛伊宁没有即可离开，他站在原地微微蹙眉，仿佛在抗拒，也不知在想什么。

何溪不知道他俩发生什么事了，以为洛伊宁是想给少爷做事心切，就提议说：“少爷，让小伊给您捏肩吧，他最近都在练怎么样练肩膀呢。”

安然想了想说：“那……行吧。”

得了允许，洛伊宁终于有机会展示自己练习已久的捏肩手艺了。

安然己经累了一天了，何溪端来洗脚水，小瞎子给他捏着肩。小瞎子只用一只左手，不过这捏得的确舒服，不愧是左撇子……安然又不知道联想到什么，面色变了变。

“少爷，力度怎么样？”

洛伊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像是有蒲公英在耳朵边贴着，来回轻轻的拂，痒痒麻麻的。

“嗯。”安然惬意地应着，“左边捏完，右边也捏捏。”

洛伊宁在后边笑了，“好。”

“你真是奇怪，别的人要是能不做事，指不定有多开心。”安然说，“你倒是反过来，我让你休息，你怎么整天想着做事？”

洛伊宁沉默了一阵，说：“我不想被赶出去。”

何溪听到这话，心酸了一下。

“哈，傻子。”安然着实笑了，“你可是我的人，谁敢赶你走？”

洛伊宁回应：“嗯。”

此时屋子里就他们三人，安然想了片刻说，“何溪。”

“在。”何溪上前一步。

“你认识什么十四年前就在安公馆做事的佣人吗？”安然问。

何溪听着仔细回忆了一番。身边的人都是近十年左右才来的，年纪也都在三十岁以下。十四年前来的，也怕是三十四十了……安公馆五十岁以上的基本上不会留下来什么了。

这么一想何溪还真想到一个，“有，椿香姐，厨房的掌事。”

安然低声对她说：“你有时间向她打探打探十四年前……我父亲薇遥萧的事。还有，问她知不知道十四年前，从安公馆出去的佣人里有没有发家致富了的，注意别提是我问的。”

何溪很懂事地点头。

十四面前的事洛伊宁和何溪从佣人那儿多多少少有听到过传闻。都在说穷人出身毕竟是穷人，在这么大一笔财富摆在面前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谁又能保持不动摇呢？那少爷此举是何意？尤其是问佣人有没有发家致富的，着是奇怪……

何溪心里奇是奇，却还是去问椿香姐了。她与椿香姐结识了好些年，谈话间也没有什么猜忌。

椿香姐提到，薇遥萧她认识，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谁都想不到会做这样的事。初起，安老夫人和安二爷极力反对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却因大小姐任性，孩子已经怀上了才妥协接受了。

何溪向安然汇报这些话，并且椿香姐与那些离开佣人并不熟络，并不知晓他们之后的生活。

安然支着下巴，紧锁眉头。果然，从佣人方入手，就必须有十四年前安公馆佣人的详细名单。管家那儿一定有。但是不能去问管家要，管家是外婆的佣人，若是被外婆和舅舅知道他还在查这件事，说不定妈妈就会知道了。

“少爷，您是想找什么东西吗？”洛伊宁问。

“嗯。”安然对洛伊宁和何溪是放心的，他说，“不过一项链。”

“是钻石的，非常少见。”我然说：“我爸当年求婚时就用的这个。”

薇遥萧当年为了给安逸思求婚，便想去做一件能看上眼的首饰给她。尽管自己从小就离开了田老师傅，但是简单的他还是能上手。问题就在没有原料，薇遥萧思来想去，在外出了两个月，去渝城最边远的地方当采矿的工人，这钻石便是这么律来的。

薇遥萧死后，安逸思收拾遗物时，才发现那钻石项链不见了。她曾和薇遥萧赌气时把项链扔还给了薇遥萧，但是之后薇遥萧死了，项链却不翼而飞了。

“畏罪自杀，这个理由很充分。”安然说，“但是项链不见了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当年我妈也没找到这条项链。”

偷东西的父亲，却丢失了最在意的物品，这点是怎么都想不通。安然不知道事情真相怎样，但他决意去了解，去调查这其中的缘由，不然，此生都会耿耿于怀。

“所以，要么是偷了拿去卖了。”洛伊宁很快懂他的意思了，“要么就是藏起来了。”

安然没想到小瞎子思维这么灵巧，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要是找到的话，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安然刚回来时，以为是安凌云拿的。毕竟安凌云有动机，当年，按照安老夫人的心思，以及泽瑞乘以后势必给安逸思夫妇，若是把偷温玉玺的罪嫁祸给安逸思和薇遥萧，那么此事，就得另谈了。

但是那天安然翻了他们俩的房间并没有发现项链。会被他们卖掉吗？周祺然观察安凌云许久，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他不缺这笔钱，也没这份胆量。项链一旦卖出去，寻根究底，那还是会找到他。他只能藏着。

思索许久，安然决定再探探。

当天晚上，安然用新首饰的借口找到了安二爷。

“做项链吗？”安二爷一拍大腿，“这主意好！”

安然看着周二爷的面部表情和眼神，缓缓说道：“钻石项链。”

安二爷听到这个神色震惊了，表情很诧异。

安然看着他，心不禁一凝。

谁料，安二爷转头，特别苦闷地说：“然儿呀，钻石项链可能卖不好卖。这比珍珠还不流行。”

安然说：“那行，就不用钻。”

安然试探了一番，周二爷什么眼神都没有，就是聊着聊着目光看何溪去了。

何溪给他俩送茶来时，安二爷问她：“你这丫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呀？”

“回二爷，以何前我是在厨房做事的。”何溪回答。

“难怪。”安二爷说，“我说这么漂亮的丫头我怎么没见过呢。”

何溪笑了笑告了声退。安二爷目光收回来和安然聊泽瑞乘的事。

安然并没有从安二爷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也只字未提过薇遥萧这个人。安然只好暗想着从其他人身上查了。

二月下旬，本已有些炎热地天气骤然转凉。时不时还有小雨落下，打湿了地面，地面的颜色也变了一种。

何溪今天没有跟着少爷，她回了佣人住的小院。

洛伊宁见到她时忍不住问：“姐，少爷呢？”

何溪左右闲无事拿出鞋垫出来缝，“宋司令的千金请他吃饭，我就没跟着去。”

“宋司令？”洛伊宁追问。

“南城总司令宋文啊。”杨溪笑着说，“他小女儿和少爷差不多大。少爷一表人才，估计是想搭个亲。”

洛伊宁站在屋檐下，好半天才说话：“少爷不能喝酒，他喝酒会……”

何溪以为洛伊宁会说安然酒后乱性什么的，她戏笑着：“那样说不定，明天就结婚了。”

洛伊宁听完转身就往外跑，瞎子也不装了。

“诶！小伊你干嘛去！”

“要下雨了，送伞！”

安然被宋小姐邀请在饭店里，同邀的还有安梦意。她与宋清栀是朋友。

“我哥这个人，特别懂女人心思。”安梦意脸上洋溢着止不住得意，“还会做生意。”

安梦意与她妈妈不同，她见的人多了，懂得见风使舵。安然明显地得安老夫人的青睐，他也真有实力，若与他为敌那以后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不如就好好当这个安然妹妹，互不干涉。

宋清栀是在纪老爷子寿宴上看到的安然。不光是她，南城其她小姐们也看到了。一出场，就夺走了众人的目光。

安二爷给宋司令敬酒时，安然就在边上也礼貌地敬了一杯，宋清栀则在宋平生边怯怯地站着时不时偷看安然。

当是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宋夫人这才安排了这场邀请。

“是，安少爷的事我也有听说。”宋清栀心跳得飞快低着头不敢看安然。她与其她小姐不同，没有出过国受国外文化的熏陶，一直是跟在宋夫人身边的长大。

“我们是同辈。”安然说，“宋小姐叫我名字就行。”

安梦意在一旁煽风点火说：“别害羞啊清栀，你可是新时代的女性。喜欢谁就直说了呗！”

“梦意！”宋清栀气得瞪了她一眼。

安然笑着回应，闷头喝了一口酒，实则他早就想走了。这叫什么事啊……？

他根本没心思谈情说爱，而且，最重要的是。

安然喜欢的，是男人。

发现自己的性向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从小就没喜欢过女孩儿。各种各样的女孩都见过，都提不起兴趣。他以为自己性冷淡，后来发现，他目光总是会停留在漂亮干净的男生身上。安然这么一想就明白了。

刚回安公馆时，他百般挑剔佣人，却也不是真的难伺候，只是一来这些人是安二爷安排的，他信不过。二来是，

见到了那么一位小瞎子后，满心想的是要这人做他的佣人，他也挺符合他的兴趣的。

宋清栀不好意思是一码事，每当抬起头说话时，她看着安然的目光却充满了情绪。安然反而不敢看她了，他不喜欢这么直白的感情，像是带着什么目的一样，不纯粹。也许是他这张父母给的脸，也许是安家的背景又或许是别的。

安然还是喜欢纯粹的人，非要说的话，他比较喜欢小瞎子的目光。虽然他看不见，但是看向自己时，那双眼的目光总是很清澈。仿佛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装了点儿什么。

为了不驳宋清栀面子，安然有问必答，还提起了在国外读书的趣闻轶事，尽可能不让她尴尬。只是自己这一顿饭吃得实在食之无味。宋清栀看他的目光反而越来越不避讳。

回到安公馆时，天已下起了蒙蒙细雨，路面上已有一层湿润的迹象。安梦意的七八个佣人们早就等候在门口送伞，送衣服，就差没背着小公主进门了。

她的佣人也过来给安然撑伞，安然拒绝了。他没那么娇气，雨只有一点大，不至于撑伞。

人走后，安然插着兜，才看向双开的门后面，问：“你准备站多久？嗯哼？洛门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洛伊宁从门后面走出来，他拿着一把叠好的油纸伞，自己却站在雨里说：“少爷，下雨了。还是撑伞吧，若是淋了雨生了病就不好了。”

安然的心被不轻不重地被挠了一下，软软的雨打在脸上，也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