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说玉清观那边，盛明兰费了这么久的心思，如今竟是扑了个空，结合前事，她自然不难联想到是齐衡在帮墨兰打了下掩护。

愤愤之余，她还有些窃喜，在她看来，这是齐衡对她余情未了的体现，齐衡是在试图用这种方式引起她的注意力。

看来自己真的是魅力超群呢，盛明兰如是想着。

再说墨兰那头，她笼紧了斗篷，淡漠的靠在车壁上，长枫不开口，她也沉默着，隐着泪珠。

“妹妹，”终于是长枫先打破了沉默，“你……觉着怎么样？”

墨兰抹了下眼泪，唯有沉默。

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滋味，自己远嫁时候、母亲被处置时候，长枫都在金陵读书，有可能并不知情，但感情上，她不可避免的怨恨他，自己身不由己，可他是能出去挣来功名的，如果他能少些备懒，那……一切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长枫重重一叹，“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我为人子为人兄长失职至此，也的确该杀……只是如今，咱们该先一致对外才好。”

“一致对外？”墨兰冷笑一声，“依律法，子可状告母杀父不得状告父杀母，告祖父母、父母者，绞。”

看着长枫的沉默，墨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哥哥，我从没怪过你，毕竟人只有一条命，舍不得很正常。”

长枫突然抬起头来，“不一定要用律法……”

墨兰这才有些惊喜的看了长枫一眼，“三哥哥啊，如今你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

墨兰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说如今盛家都在找自己，长枫保下她来，就是与盛家为敌，如果盛纮愿意的话，能轻而易举的断掉他的前程。

长枫似乎并不在意，“你是我妹妹，是除了娘之外我唯一的亲人，我当然要保护你。”

墨兰深深看了他一眼，哥哥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道……他能扛多久的压力。

于是墨兰不再多说，安心的在庄子上住了下来。

永昌侯府

梁晗今日是歇在了盛明兰院子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梁晗问，“听说今日你与岳父大人去了玉清观？”

盛明兰也不否认，她也知道这些事瞒不过梁晗，于是干脆承认，“是啊，我四姐姐真是……一家子姐妹，就她让人不省心。”

此时梁晗已经看透了盛明兰美丽皮囊下的草包本质，便又回忆起了容貌略逊色于她但气质超群又颇有才情的墨兰，听盛明兰提起，他装作不经意的问，“又关四姨姐什么事？”

盛明兰自己没什么才情，于是颇为厌恶才女，便添油加醋的把墨兰逃离段家的事说了，末了，还神秘的笑了一笑，“说起来也是有意思，我们过去时候，还遇上了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他还与我爹说了半天话。现在想想么，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说在闺中时候，四姐姐又不是没给他示过好，他当时装看不着，如今却又来这一出，这算不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呢？”

梁晗不讨厌追名逐利的女子，但不代表他不反感盛明兰这种张口就来的嘴脸，“行了，人说捉贼拿脏捉奸捉双，无凭无据的，怎么好这样败坏人家清誉。”

盛明兰看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也颇为恼火，偏又不好发作，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几日后·京郊庄园

“前几日的事，多谢小公爷了，原本应该亲自上门去还小公爷的斗篷再道谢，只是我这儿……一来实在不尴不尬，二来也是病未好全，怕给小公爷挑了晦气，只好劳动小公爷走这一趟了。”墨兰如今已不是如玉清观里时候那般似惊弓之鸟，也不再是像在徽州那般若无根浮萍，她脸上依旧没有妆，面色还略有些苍白，但可以感觉到有所好转。

“四姑娘客气，衡不过日行一善，四姑娘也不必太挂在心上。”齐衡接过来斗篷，依旧是一直以来的温煦的态度。

墨兰微微颔首，“知道小公爷是君子，我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也不知能否报偿小公爷的恩情，虽然大恩不言谢，但若只当无事发生，也未免凉薄过分。还未贺小公爷升官之喜，如今一并补上吧。”

不过齐衡是真的没什么升官的喜悦，徽州的事，朝廷给出来的处理方式与粉饰太平无异。他不是没上过折子，只是如石沉大海一般。

现在朝堂上大家还在为曹太后几时撤帘还政和赵宗全该不该给生父濮王追封皇帝扯皮，只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高居庙堂者，很可能真的不在意底下人的死活。

书上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几乎写尽了为臣之道，圣人教士大夫匡君辅国，也教君主体恤民生，可……若是君主不听呢？

“小公爷怎么了？”墨兰看他有些走神，便轻声问了一句。

齐衡抿了口茶，“只是想起来些事情，叫四姑娘见笑了。”

墨兰是何其剔透的人，自然清楚他在想什么。

毕竟两人现在能坐下来喝杯茶怕是多亏了徽州的大水，但她也知道，一上任就遇上这样的天灾人祸，后头又不免还有朝上几方势力的扯皮，这对于生长在温室里的齐衡来说，打击不会小。

“这些天左右无事，我便又翻了些黄老学说来看，”墨兰缓缓说着，“如今还是最喜欢那一句‘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