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是这一出去，段成潜可是倒了大霉。

原来是二人出去打猎，一同看上了一只狐狸，段成潜性子急，直接纵马去追，顾廷烨则是搭弓挽箭，一直盯着狐狸。

终于某个瞬间，顾廷烨瞅准了时机，一箭射出去——正中段成潜的坐骑。

那马受了惊，便发狂狂奔起来，顾廷烨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去追，可哪里追的到，终于，段成潜想跳下马，却又被马镫卡住，叫那马拖着跑了一路，顾廷烨又补了几箭，把马射死，这才救下了半死不活的段成潜。

只是段成潜到底伤势太重，回去没几天，便是一命呜呼了。

当然，现在的墨兰是不知道的。

如今墨兰还滞留在徽州，檀香寺暂时不缺粮食，也能暂时给墨兰提供庇护，墨兰领了老方丈的人情，自然也不好毫无表示。

要说银钱，檀香寺香火鼎盛，怕也不缺墨兰的那点银子，是以墨兰便会给寺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某天，墨兰去与老方丈说话，谈到外头的灾民时候，墨兰想起了什么，便行了个佛礼，“这些天承蒙寺里庇护，只是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方丈还了一礼，“女施主有话直说便好，老衲也非是顽固不化之人。”

墨兰道，“妾身知道，方丈念了一辈子佛，最是慈悲心肠，不然也不会养着这样多的饥民，只是……到这个时候，恕妾身多嘴一句，家父在泉州为官时候，也曾赶上过一场洪水，他曾与我说，当时泉州一家寺庙里收留了一批窑工，最后寺中僧众全部被杀，其惨状，有如人间炼狱。”

老方丈沉吟了几秒钟，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这时一个小沙弥进来，告诉方丈说，齐大人过来了。

方丈微微颔首，便准备出去相迎，墨兰也回了自己禅房。

齐衡过来是与方丈说了一番诸如朝廷已派钦差过来赈灾，想来很快便可平复灾情，乔松浦也把方丈借粮的义举上奏朝廷，想来到时候朝廷也会嘉奖檀香寺之类云云。

官样文章说完了，他最后问了一句，“敢问方丈，借助寺里的盛姑娘，可还好？”

方丈知他二人原本相识，便也如实回答，“一切皆好。”

齐衡微微颔首。

他问墨兰的情况，一来是因着同窗之谊，二来也是有种“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的同病相怜。

他如今还记着雨最大时候，乔松浦认命的求了总兵，“如今是彻底没了法子，叫兵士们跳下去到决口里堵一次吧……能堵住最好……便是堵不住，死了人也算有个交代……”

看总兵没反应，乔松浦继续说，“要是咱们跳下去有用，我带着徽州府上下一起跳都无妨，你也是这样，对吗？”

那天的大堤上分明涛声不绝于耳，却莫名是死一般的沉寂。

齐衡这样的政坛新手都能看出来这大水是人祸生生拖成的天灾，相信徽州府的官员们，还有那位钦差大人，没有看不出来的……

跳下去的兵士都是英雄，也是为别人的错误买单的棋子。

他看得出来有什么用，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连自己都保不住，这么一想，齐衡心里就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罢了罢了，如今问心无愧，就够了……

该说的都说了，他也起身告辞，方丈才客套着说要送，这时候外院一个小沙弥闯进来，神色慌张，也顾不得行礼，“方丈，出事了……”

小沙弥说得语焉不详，但老方丈也听明白了大半，他神情渺远，“真是让大人见笑。”

前院

看方丈来了，本来闹着的灾民也安静了下来，有人认得官袍，便问，“不是说朝廷派了钦差，人呢？”

齐衡回答，“黄落镇灾情更重，刘大人在那边。”

这一下底下更炸了锅，便嚷着说，“朝廷钦差在的地方定然不缺粮食，如今道路已经通畅，请方丈放我们过去吧。”

方丈有些沉默，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出来，这时候有人拉了下他的袖子，方丈下意识回头去看，竟是墨兰。

虽然墨兰打扮的十分低调，甚至于都赶上丫鬟们了，但到底在寺里住了几天，方丈不至于不认得她。

墨兰低声说，“方丈是菩萨心肠，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好聚好散也罢了。妨碍他人命格者，怕是佛祖也要怪罪。”

“阿弥陀佛，”迎着墨兰锋利果毅的目光，方丈念了声佛，再开口时，声音似有疲惫，“既然如此，老衲也不强留各位施主了，善哉善哉！”

“谢方丈开恩！”

看着鱼贯而出的灾民们，老方丈终于是一句话也没说，自顾自的回去念经了；墨兰则是一脸平静的看着面前景象，甚至因为寺里说可以加餐而露出了一抹微笑。

“四姑娘好心性。”齐衡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是不是在夸赞墨兰。

不过墨兰直接默认这是一句好话，“不是我心性好，只是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出来的，我又无愧于心，为何要动摇心性？”

“无愧于心么……”齐衡喃喃的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