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窗外，大水似玉龙雪岭际天而来，一时间，人不如鱼鳖。

这是墨兰第一次切身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在天灾面前，人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不过也像之前的僧人说得，檀香寺地势高，洪水一时上不来，所以墨兰这边暂时无事。

但也只是苟且偷安而已。

某天，墨兰抄好了经书，想着拿到殿上烧了去，图一个心安。

她没想到，她就是在这儿，遇到了齐衡。

初初见面时候墨兰几乎不敢认他，许是因为数日以来的劳心劳力，齐衡憔悴清瘦了许多，绯红色绣鹭鸶官袍穿在他身上，莫名觉着那鹭鸶鸟精美的白羽都透着一种疲态。

从前在京城时候，他两个，一个是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一个是彩笔赋芜城的才女，如今漂沦客乡，竟莫名同病相怜。

墨兰还记着当时齐衡叫嘉成县主和荣飞燕看上，当时邕王府闹得很大，众目睽睽下那一扔，彻底的断送了荣飞燕的往后余生，所以荣家人不管不顾的给了嘉成县主同款待遇……最后富昌侯府和邕王府全部抄家夺爵，邕王被圈禁房州，荣家流放岭南……

因当时还为荣飞燕哭了一场，墨兰对此事也是记忆犹新，当然，现在她也彻底没心情搭理齐衡了，倒不是信了传言说得他八字硬克桃花；也不是因为他曾对自己的示好视而不见叫自己折了颜面。

只是因为他喜欢过盛明兰，墨兰觉着，这人怪瞎的，白长了这么好的一张皮相。

“四姑娘……”倒是齐衡先和她打了招呼。

墨兰略停了停脚步，“小公爷，好巧。”

墨兰这个时候梳得已经是妇人发髻，盘着双刀鬓，头上插着几支玳瑁簪子，竟是在墨兰本身独有的清隽之间，多了几许戾气。

这一句话过后，两个人便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也是，他们原就少有话题的，哪怕在庄学究的书塾上时候，也是墨兰没话找话的时候多些。

只是这次，打破沉默的是齐衡，“四姑娘是要到哪里去？”

“禹州。”墨兰平静的回答过后，便偏过头去。她是有些恼火在这儿看见他的。

因为这好像是在提醒着墨兰，她的筹谋尽数枉费，她是战败了被赶出盛家的无用女儿。

好在齐衡也没在檀香寺留太久，事实上他过来的目的就是借粮以解徽州的燃眉之急，如今老方丈同意，他也算是任务完成。

许是一连数日的超负荷运转任谁都吃不消，待官差进来回报说已装好了粮时候，齐衡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着话，他身子一晃，眼看要倒，墨兰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但很快的，她触电一般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小公爷，是妾身失礼了，实在对不住。”

齐衡摆摆手，“无妨，四姑娘也是好意。”

这本就是一件很小的事，墨兰并不曾往心里去，当然也不会想着去思索秋江那若有所思的眼神，或者说，她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京城·永昌侯府

盛明兰的气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事实上她嫁给梁晗的第一天，洞房花烛夜里，春珂便闹着肚子疼，把梁晗拉了过去，往后更是一连三天，梁晗都宿在春珂那里。

盛明兰早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亲事，但她也不觉得宠妾灭妻全是梁晗的不对，她只觉得是春珂太过狐媚，勾引住了梁晗，她还在思索着如何斗败春珂，收拢梁晗，最重要的是，她要赶在春珂前边生个儿子出来。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没好好跟贺老太太学上两手医术了，要是她有贺老太太的本事，那万春珂岂能活蹦乱跳的在她眼前晃！

许是流年不利，最近大家都不大顺心，海朝云这边也是一样。

徽州大水几乎是把官员贪污朝廷拨下来的款子的事情挑在了明面上，再和光同尘的事情都需要有一个结果，海朝云心里知道……徽州的堰口……是她哥哥在那边做官时候主持修筑的，如今追查起来，只怕她哥哥是要背锅了。

那是她这一支唯一的男丁，如果哥哥完了，海家也基本无望了。

没有了海家的支撑，她在盛家，又算什么……

长柏宽慰她说，“这事不一定如何，你也莫太过吃心，我家也是体面人家，若是娘或者五妹妹说了什么，你也担待些，或是我去与她们说说。”

海朝云叹了口气，伸手去拉长柏的手，长柏也没有躲开。

他的手冰凉凉的，让海朝云心里更加没底，她现在心神不定的，连给羊毫灌避子汤的事都是时而想得起时而想不起的。

海朝云只能盼着，自己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儿子，这样即便海家立不住，她也能母凭子贵在盛家站住脚。

禹州·某青楼

顾廷烨有些嫌弃的叫倒酒的姑娘退下，与段成潜打趣道，“小段马上要当新郎官儿的人了，还跟我们喝花酒？”

段成潜无所谓的说，“又不知道那大娘子是美是丑，她要是敢挑我，我这双拳头便要她好看！真当禹州是京城，她哭一哭就有老子娘来给撑腰么！”

顾廷烨赞道，“兄弟好气魄，待会儿咱们一起打猎去？”

段成潜当然是一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