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排避雷：对男女主不友好，朝代架空，走向不定。

  盛家·祠堂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阳光照进来，平白无故的有些刺眼，墨兰下意识的拿手挡了一下。

  她本来清艳水秀的面容已憔悴了许多，昔日柔顺清亮的一头乌发如今也乱蓬蓬的，活像是乱飞的蓬草。

  但即便如此，她骨子里的那股子气性也还未散。墨兰死死得盯着站在光影之间的海朝云，嗤笑了一声，“二嫂嫂来了。”

  海朝云不紧不慢的说，“梁家定下来了，要娶六妹妹。”

  墨兰瞳孔一震，下意识紧咬着唇。

  她一直都知道，她赌上名节选的梁晗不是个可靠的人，他可以在国孝时候搞大了万春珂的肚子，可以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自己，也可以一转头就娶盛明兰为妻。

  孤注一掷之后是万念俱灰的平静，墨兰很快就接受了结果，她慢慢站起来，“我会怎么死？”

  海朝云摇摇头，“四妹妹，你不会死，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来，六妹妹不是会踩着姐妹的血泪嫁高门的人。”

  墨兰只觉得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慢慢的说，“二嫂嫂，祖宗面前打诳语者，是为不肖子孙。”

  海朝云依旧是温温的，“公爹还是疼四妹妹的，给你找了个亲事，男家姓段名成潜，是个体健貌端人品周正的，只是远了些，要嫁到禹州去，四妹妹忍一忍吧。”

  墨兰轻轻吸了一口气，“怎么就这么放心的把我放出去了呢？”

  海朝云依旧气定神闲，“四妹妹是孝顺女儿，一定不愿意林小娘受苦吧？公爹说了，这盛家，你们母女只能留一个。”

  听到母亲，墨兰果然坐不住了，“你们把我娘怎么了？”回答她的，只有海朝云轻轻的摇了摇头。

  墨兰很快做出了选择。

  即便自己远走他乡，未亡剩下此身或许还能有用，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倒要看看，那段成潜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他们两个对上到底谁死谁活！

  她可以赌自己的前程，却无法赌母亲的性命。因为，那是整个盛家唯一一个毫无保留的爱着她的人。

  “我嫁。”

  墨兰的婚礼赶不上明兰的体面，甚至可以说得上寒酸，但她也没心情计较了，林噙霜没有出席她的婚礼，这件事情盛纮给出的解释是，要看着墨兰上了花轿出了京城，才会把林噙霜从庄子上接回来。

  拜别父母时候，墨兰只是压低声音，留给了盛纮一句话，“希望爹说话算话。”

  盛纮神色略一波动，没说什么。

  喜婆扬起嗓子喊了一句，“吉时已到，新娘上轿！”

  墨兰拿好团扇，转身离开了盛家。

  对于这个她生长十几年的地方，墨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更没有回头。

  上了花轿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没有家了，又或者说，她一直都是没有家的孩子，只是之前，小娘替她挡住了太多的风风雨雨……

  如今，该她自己去面对那些了。

……

禹州路途遥远，墨兰过去时候，还有一段水路，过徽州时候，因天降暴雨，故而墨兰这一行人只得暂时借助在檀香寺里。

露种看着窗外大雨，不由得叹道，“便是这个时节雨多，可连着下这么长时候，也是够磨人了。”

墨兰只是怔怔的托着腮，事实上她不太希望雨停，因为雨停了，她就又要去面对她一眼望到头的命运了。她不觉得盛家给她找得段成潜是什么好人，同意，也不过是为了小娘把自己搭上而已。

墨兰闭了闭眼睛，莫名的有些想哭，她现在已经确定自己完蛋了，只盼着，盛家人能说话算话，把阿娘放出来，还有……还有哥哥也成器些，让小娘也过几年省心日子。

不过也许是老天感知到了墨兰的抗拒，这雨几天下来依旧是不见个停，这时候寺里僧众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僧人甲：“这雨下了这么多天，怕不是要闹洪灾吧……”

僧人乙：“怕什么，咱们寺里又不缺粮食，总是能称一时的，且咱们这边地势高，轻易淹不了咱们！”

僧人丙：“咱们还是跟方丈说一说吧，也好早做准备。”

这些闲话是不背人的，墨兰借住在檀香寺，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但毕竟自己才是这一众丫鬟的主心骨，是以墨兰面上依旧镇定非常，只当无事发生。

果然，僧人们的担忧是正确的，连日大雨下来，徽州城果然爆发洪灾，田野、村落被淹没。农户损失惨重。

老方丈一边念着佛，一边感叹道，“这一场大灾过后，怕是又要生民流离失所、卖儿卖女，阿弥陀佛……”

徽州·大堰口

如今起了洪灾，徽州官场从上到下，彻夜不眠。

徽州刺史姓乔，双名松浦，形容清癯，两眼里满是疲态，“北运河、浔河都是水位上升。溃堤有十几处。往年朝廷拨下的款子都被贪污……今年雨大，才有此祸……”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齐衡才欲言又止的看着乔松浦。

乔松浦叹了口气，“元若啊，有话就说吧。这个时候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齐衡声音沉重，却又似乎有什么指望，“若此时再联名上书几次，可还有救吗……”

乔松浦重重叹了口气，拍拍这年轻后辈的肩，“钦差刘大人给我的信上说了，首重治水，其次恢复官道交通，再次安民。”

又是一片长足的沉默，两个人都没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