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新王（下）

    你能赢过小巴蒂·克劳奇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你虽然也能熟练使用很多魔咒，但不管是掌握的魔咒数量还是对它们的理解，都远远不及小巴蒂。更别说你最近被预言和斯莱特林复杂的社交干扰，根本来不及温习功课。

    你心中默念着抓取咒的咒语，在小巴蒂对面站定。莫尔顿教授在说着什么，他的声音如同遥远的背景音，被你脑中重复的咒语覆盖。

    “绳拉索拽（Carpe Retractum）。”

    你看见小巴蒂抽出那根实木色的，杖身笔直的魔杖。他抬眼，深褐色的双眼和你对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不出究竟有多生气。

    “绳拉索拽。”你一字一顿地默念。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肯定相当生气。他本来就不喜欢旁人阻碍他，而你现在不仅拦着他，还当着他的面袒护帕特·斯通。

    “绳拉索……”你停止默读。莫尔顿教授走到场地中间，示意决斗者相互行礼。

    这种时候，斯莱特林的学生当然一如往常地为小巴蒂喝彩。只有西瑞莉丝和柯拉叫了你的名字，声音同周围的呼声格格不入。

    你朝小巴蒂鞠躬，血液在你的耳中轰鸣。这不过是抓取咒而已，你安慰自己，又不是阿瓦达索命。况且小巴蒂再生气，也总不至于用咒语把你摔到墙上或者地板上吧。这么对待女朋友，可不体面。

    行礼完毕，你转身背对小巴蒂，迈出第一步。

    与其说你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担心小巴蒂让你出丑，不如说是在担心你把这段关系搞砸了。这会不会就是你在未来和小巴蒂关系糟糕到无法修复的起始？

    对决最忌讳三心二意。最后一步走完，你的转身就慢了半拍。等你抬起魔杖，念出头两个音节的时候，小巴蒂的魔杖尖端已经甩出了那条淡紫色的光束。

    在你的视线里，那条光束像是条动作灵巧的蛇一样缠卷过来，紧紧圈住你的腰。巨大的力量把你迅速往前拉去，让你根本无法稳住身体。

    只是一瞬间，小巴蒂就抓住了你的双臂。他仿佛早有准备，很稳地接住了你，让你重新找到重心。他的手停留得久了一会儿，你抬眼去看他，他才放开，并且姿态礼貌地朝后退了一步。

    观众们都开始鼓掌。莫尔顿教授再三夸赞小巴蒂的施咒技术，然后接着讲解刚才决斗的细节。

    在你面前，小巴蒂再次退让了，温驯得就像是没脾气似的，没让你在同学面前出一点儿丑。当然，你依旧还是输了。不过若是让你赢的话，这场对决未免就显得太过刻意。

    你晕乎乎地上完一整节课，一下课就拉着小巴蒂朝黑湖那边走。十一月的太阳落得很快，蓝紫色的晦暗天空悬在黑湖和禁林上方，下方的树像是一簇簇黑色的影子。你一直走到禁林边缘，看见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才放开小巴蒂的手。

    只是你才放手，小巴蒂就拽住了你的手腕，神色紧张地看着你。你被他拉着，突然意识到他在害怕什么：“我不是想和你分手。”

    小巴蒂耸了耸肩，没放手，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你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帕特是劝我离你远一点，但他是他，我是我，他说的话我又不是一定会听从。你去欺负他有什么意义？况且你以前小时候把他刺伤了，到现在都还没道歉，你这样不是让他更加恨你吗？”

    “恨我有什么关系，”小巴蒂说得有点漫不经心，“只要让他们感到恐惧，让他们不要再来碍事不就行了。”

    这是他从哪里学的？老克劳奇平时是这么为人处事的吗？

    你不知道该怎么劝小巴蒂，只好说：“那我呢？你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从小到大，我向你承诺的哪一件事没有办到过？我说过要和你在一起，那你走到哪里我都不会离开的，你连这件事也不相信吗？”

    小巴蒂把你拉得近了一点，他的目光垂下去，停留在你的胸前：“在你的预言里，我们是不是分开了？”他的视线仿佛有温度，让你感觉佩戴在胸口的蓝宝石戒指都在微微发热。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在担心的事？

    你惊讶得说不出话，小巴蒂就接着说：“那枚蓝宝石戒指，假如我们还在一起的话，未来的我是绝对不可能送你这种礼物的。”

    所以那时候，在他看到这枚蓝宝石戒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猜到你不想告诉他的那部分预言了。难怪他这几天总是这么患得患失，这么想着，你心中的火气消了下去。

    “别担心，”你嘀咕道，“预言的内容又不是一定会发生的宿命。”

    这话毫无说服力，因此你难免显得有些沮丧。

    你们沉默了一会儿，小巴蒂突然说：“你也不是什么承诺都办到了。”

    “什么？”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说会给我做黄油曲奇作为羽毛笔的回礼，我到现在也没吃到。”小巴蒂一本正经地说。

    你被他逗笑了，反手握住他的手，凑近他：“我明天就去给你做，怎么样？我打赌你不知道怎么进入霍格沃茨的厨房！”

    就在你这么说着的时候，你突然看见小巴蒂背后的树丛里有个人影闪过。那看起来像是个斯莱特林的女生，留着棕褐色的长卷发，背影看起来十分熟悉。

    她刚才一直在那里偷听你和小巴蒂说话吗？你拽了小巴蒂一下，赶紧朝人影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你小心谨慎地跟在那个女生身后不远的地方，她丝毫没发现你和小巴蒂发出的响动，一直带着你们走到禁林中一个比较空旷的地带。光线已经很暗了，但你隐约能看见空地中心站着一个人。

    那个女生一走过去，空地中心的人就点亮了萤光闪烁。强烈的光线照亮了那个青年，他穿着斯莱特林的魔法袍，黄发，褐眼，分明就是小巴蒂·克劳奇。

    你像见了鬼一样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头去看背后。小巴蒂就好端端地站在你背后，一脸莫名地看着你。这里怎么会有两个小巴蒂？

    你悄悄指了指前面，问小巴蒂看见了什么。他摇了摇头，示意什么也没看见。

    这是只有你才能看见的场景。那个你一直紧跟的女生侧过身，淡绿色的双眼如同萤火一般在光线中一闪。那是你，艾德娜·舍菲克，此时正满脸怒火。

    未来某个时刻的你和小巴蒂，再次呈现在你眼前。

    “巴蒂麦斯，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你为什么总是针对艾瑞克？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自从你选择了你和你自己那个愚蠢的目标之后，我和你就再也不可能了。我现在爱的是艾瑞克，你还不明白吗？”未来的艾德娜紧捏着魔杖，直直地瞪着小巴蒂。看起来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了，双方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

    未来的小巴蒂和你之前在预言中见到的模样很像。魔杖强烈的光线和浓重的阴影在他身上交织，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模糊。他等艾德娜控诉完，才语调讽刺地开口：“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艾德娜。你觉得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实际上只是在一味地逃避，连自己应该站什么立场，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小巴蒂往前走了一步，艾德娜就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小巴蒂站定，好像低声笑了笑：“你这么娇气，什么事都有别人给你挡着。你要什么，都会有人包装好送到你面前，你还以为是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你想嫁给艾瑞克，难道就是为了继续过这样虚假无聊的生活？”

    “那也比嫁给你好。”艾德娜显然气得不轻，说话声音都有一点颤抖，“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你自己，这辈子有什么事是靠自己完成的吗？因为你父亲的职位，所有人都奉承你。你还不满足，现在又要借用神秘人的力量来破坏你父亲的事业，只为了证明自己比他更强。但你实际上什么也不是，除开克劳奇这个姓氏，除开神秘人，你就什么也不是。”

    你瞪大眼睛，看着未来的艾德娜口不择言。她很清楚小巴蒂的弱点，因此就偏偏要挑最恶毒的话来说。

    你听不下去，忍不住从树干背后走出来，让她住嘴。只是你一出声，整个场景就突然融化了。颜色和形状都突然坍塌成一片烟雾，扩散在空气当中。也只过了几秒钟，一阵风吹过来，这些烟雾就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巴蒂从你背后走出来，伸手在你眼前晃了晃：“你还清醒吗？”

    你拍开他的手，侧头去看他。他就站在你旁边，对刚才你看到的景象一无所知，只是嘴角带笑地等着你回答。

    你把胸前佩戴的蓝宝石戒指拽出来，它到现在还散发着比你体温更高的温度。“我刚才看见了第二个预兆，未来的你和我在这里吵架。”

    “噢？我说了什么？”小巴蒂问。

    你一边回想，一边干巴巴地说：“不是什么好话，你说我喜欢别人把东西包装好送到我面前，喜欢过又虚假又无聊的生活……”

    小巴蒂听着，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听起来说得很对啊。”

    你伸手锤了他一下。

    他又问你说了什么。

    你怎么可能把预言中那番伤人的话讲给他听，于是你只是含混地说：“我说你……想借用神秘人的力量来破坏你父亲的事业，你不会想做这种事……吧？”你看着小巴蒂的脸，突然说不下去了。

    这明明就是他会做的事！

    “在建好的城堡上添砖，怎么修才能让人认可你的作品？”小巴蒂突然问你。

    “当然是把它修得更高，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小巴蒂摇头：“城堡上刻的名字依旧不是你的。所有人抬头，看到的都是旧的地基和结构。因为前人修得牢固，你才能接着把城堡修那么高。他们肯定会这么说。”

    你无法反驳。

    “要想让别人认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城堡推倒。让它化为废墟，然后再在废墟上修建。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旧王不死，新王难立’。”

    你想不出好的回应，最终只能说：“你疯了吧。”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小巴蒂朝你伸出手，“走吧，快赶不上晚餐了。”

    你把手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