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新王（上）

    你逐渐意识到，周围的人在看你时，偶尔会露出相似的表情。眉头向上蹙，嘴唇抿起，一副字斟句酌，又隐隐有些可惜的表情。这表情在卡洛琳·格兰特来图书馆约你周五见面时出现过，现在又出现在了帕特·斯通的脸上。

    你是在去黑魔法防御术课的途中被帕特叫住的，他抱着课本，穿着赫奇帕奇标志性的黄黑相间的毛衣，站在走廊的另一边。他是邻居斯通夫妇的孩子，六岁时在你家的圣诞聚会上被小巴蒂用开信刀刺伤，之后就跟你家就断了来往。

    1968年圣诞节的大部分细节你都记不清楚了，你只记得那天一直在下雪，窗外的雪花淹没在浓重的黑暗里。帕特在哭，大人们忙着用魔咒给他止血，滴下的血液浸湿了羊毛地毯。小巴蒂站在旁边，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伸手来拉你。他在一片混乱中镇定自若，脸上连一丝害怕或者后悔的神情也没有，反倒是对你露出了一个笑脸：“他终于不碍事了，我们去壁炉前拆礼物吧？”

    那时候，尽管你也只有六岁，你还是很清醒地知道，如果此时你不做点什么，将来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于是你一把甩开小巴蒂的手，既吃惊又愤怒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帕特是我家的客人，是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要伤害他？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你跑到母亲身后去，小巴蒂想追过来，却被他的母亲——克劳奇夫人——拦住了。“看你父亲回来怎么教训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小巴蒂出了门，跟着斯通夫妇坐上了去圣芒戈医院的马车。是的，即便是在圣诞节的夜晚，老克劳奇也还呆在魔法部处理公事。

    好几周之后，克劳奇夫人带着小巴蒂上门来道歉。你给了小巴蒂冷脸，但最终还是原谅了他。后来年龄大一点，你对这件有些许惊悚的事有了新的看法。小巴蒂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你的注意力，但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个可以被随意占有的物件。小巴蒂必须尊重这一点，不然他和你就会连朋友都没得做。你觉得他也许在那个圣诞节充分领会到了这个教训，因此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任何过度越界的举动。

    但你对被无辜牵扯进这件事里的帕特一直感到内疚，入学后独自去跟他道了歉，缓和了关系。即便如此，你和帕特也不是什么能经常一起聊天的朋友，就算你们上同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课，他也从不会主动上前来和你交谈。

    现在他就站在走廊那边，看着你，脸上带着那副你似曾相识的表情。你穿过来往的人流走过去，和他寒暄：“最近怎么样，帕特？我们好久没聊天了。”

    “你怎么样，又被克劳奇缠上了？”帕特低声问。他是个很内向的青年，戴着圆框眼镜，说话时声调很低，音节粘连，有些含混不清。

    你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别这么说，大家都是朋友。他以前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已经改了。”

    帕特脸上那种不明意味的可惜神情加深了：“我和他可从没当过朋友。过了这么多年，艾德娜，你还没把他看透？他根本就没变过，骨子里就是个坏种。”

   “你们学院的安德鲁·博格，你知道吧？他把我们学院的阿米莉亚推下了二楼，没过多久自己又在禁林旁边的南瓜地遭受了袭击，折断了手臂。”

    你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压住了自己想反驳他的念头，只是点了点头。

    帕特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接着说：“在安德鲁被袭击之前，我看见亚瑟·厄恩肖来找阿米莉亚说过话。安德鲁的手臂肯定是克劳奇打断的，虽然他跟大家说自己是被禁林里的怪物袭击了。”

    这件事的确是小巴蒂做的，你心里很清楚，只是你不知道帕特竟然这么敏感，只凭一个这么小的细节就推测出了真相。你试探着，措辞小心地说：“这些都只是你的假设而已，亚瑟找阿米莉亚说话，跟巴蒂有什么关系呢？况且安德鲁·博格跟巴蒂又没有过节，巴蒂没有理由攻击他。”

    “亚瑟是克劳奇的走狗，不是克劳奇授意，他也不会去找一个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师说话。而且克劳奇伤害别人，哪需要什么理由？”帕特嘀咕着，你勉强才听清他的后半句话：“野兽咬人前难道还会跟你讲道理吗？”

    你皱着眉头想要替小巴蒂争辩两句，却突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你。你转身，看见小巴蒂、威廉、和雷古勒斯就站在走廊拐角。小巴蒂一叫你的名字，周围来往的学生就纷纷看向你和帕特，目光像是舞台上高热的聚光灯一般打过来。

    “我只是想劝你离克劳奇远一点，算是朋友的忠告吧。你和他不是一路人。”帕特丢下这句话，匆匆沿着走廊离开了。

    他走了，留给你一个不太容易处理的局面。你走过去同威廉和雷古勒斯打招呼，他们急着去魁地奇球场训练，只和你说了几句话就也离开了。你跟着小巴蒂往黑魔法防御课的教室走去，忍不住先开口：“帕特说他看见亚瑟跟阿米莉亚讲过话。”

    小巴蒂冷笑了一声：“他倒是观察得仔细，他是不是还叫你别和我来往？”

    你没说话，小巴蒂就转过来打量你。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表情看起来有些阴郁。你叹了口气，牵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他只是对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耿耿于怀而已，你别理他就好了。”

    可是小巴蒂是个记仇的人。等到黑魔法防御术开课，莫尔顿教授站在教室中间的时候，小巴蒂的表情都还一直是阴沉沉的。这节课是实践课，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学生都围着莫尔顿教授站着，听他讲解抓取咒。

    抓取咒并不是一个攻击性咒语，在战斗中却非常实用。它可以用来抓取远处的物体，用来牵引施咒者的身体，甚至把生物或者人拉向施咒者。莫尔顿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挥动魔杖。一束淡紫色的光像长鞭一样从他的魔杖尖端甩出，卷起了讲台上沉重的课本。他一抬手，那本书就顺着魔咒的光飞了起来，稳稳落入了他的手里。周围的学生都鼓起掌来。

    “就像我之前讲过的一样，在对战中也可以使用抓取咒来限制对方的行动。我们现在就只使用抓取咒来一场决斗吧，最先用抓取咒拉动对方的人就是赢家。谁愿意来做个示范？”莫尔顿教授环视了一圈，点了小巴蒂的名字。

    “克劳奇先生，你来吧。谁愿意来当克劳奇先生的对手？”

    教室里鸦雀无声。小巴蒂才在十字决斗社的比赛里羞辱了格兰芬多的金斯顿，比赛过程已经被决斗社的成员传遍了，因此这时候根本就没人敢上前去和他较量。你看见小巴蒂走到人群中央的空旷地带，目光在赫奇帕奇的学生中逡巡了一圈，嘴角带上冷淡的笑意：“莫尔顿教授，让帕特·斯通来吧，他的施咒姿势一向标准。”

    帕特这样内向的人怎么可能擅长决斗，小巴蒂明明就是想让他在课上当众出丑。

    你深吸了一口气，感觉1968年的那个圣诞夜又再次降临了，但现在你还来得及阻止小巴蒂。没等莫尔顿教授说话，你就推开前面的学生站了出来。

    “我愿意当克劳奇先生的对手。”你捏紧魔杖，慢慢走到了小巴蒂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