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母亲的故事（一）

回想起第一封信，到底是谁先送出的呢？谢姨早就已经忘了。只是第一封信，不是汹涌露骨的情书，写信的人，只是附上了几句诗词和一些见解与赏析。两个人，以信为载体，说了好多话。

信的终结，应该在自己的那封信之后吧。谢姨每每想起，都止不住的叹气。

那封信很短，只有七个字，被谢姨用信封细心地装起来了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

从此，他再也没有来信。谢姨也永远遇不上他的目光。

“信是丢失了吗？抑或是被他的哪个追求者从中作梗藏起来了？”谢姨当时日日作着各种假设，却从不敢开口问什么。

那晚，那个青春李肆意张扬的深夜，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写了那封信。

三千字，从他第一次的自我介绍开始，到两个人的第一次问候，一直到他奇怪的缄默。

写完，她竟出了满脑门的汗。寒冬之中，她想，可能是暖气太足了些。

关上凌晨三点的灯光，她在黑暗中，第一次看见了月光。她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洗了一把冷水脸，让她再一次感到生命的贫瘠。

她看见，她从镜子中看见，自己因阳光而晒得黑黑的皮肤，脸颊上冒出的细痘，和一双小小的眼睛。

她忽地生起气来，捧起一捧捧冷水往脸上拍去。仿佛想洗去内心那不堪的设想。

等到她出了卫生间，还没擦去手上的水，她便将那七页信纸对折，扯碎。

墨水传到她的指尖，在指缝里被铭记。

她和他从此形同陌路。她再也不试图捕捉他的目光。

平时见到他们二人走在一起时总是议论不休的女生们也沉默了。她们好像很清楚两个人不再说话的原因。

谢姨每每想到那些女生们八卦中的各种猜想，便气不打一处来。但每次撞见女生们在角落里讨论他们两人的关系时，谢姨也只能装作没听见一般，甚至还与她们友好地打招呼。

直到那天，谢姨刚刚走进教室，便听见女生堆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谢姨知道她们所嘲笑的对象是自己，但她充耳不闻，视若无睹，装作平静地走到垃圾桶旁，正要丢垃圾。

只是，她赫然发现，垃圾桶内零散地布着几张折旧的信纸——那字迹就是谢姨的，也是她和他分享过的诗词。

谢姨不敢置信地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几片轻飘飘的纸，那几片她寄托了无限情思的纸。

一个个字迹娟秀的落款“谢佩环”，醒目地躺在谢姨手中。

这是原件啊。这就意味着，这些信是他亲手丢掉的。只是，他怎么舍得丢掉那些寄托了自己和他的所有细腻心绪的信件呢？

谢姨的泪就要漫出来了。

她想起来之前自己为李书华暗暗做的辩解，都仿佛笑话一般。此刻，那一行行字迹变成了刀锥，深深刺进了谢姨的心脏。

谢姨攥紧手中的纸，深深低下了头。

她此刻闹钟毫无思绪，就好像短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