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另有隐情

一个女生走近谢佩环，抽走了她手中的纸。谢佩环抬头，是张苒。

张苒平时高冷又自傲，优秀又低调，对人总是一副疏远模样。

有一次张苒主动向李书华请教问题，之后，班上暗地里便疯传张苒喜欢李书华。

张苒明明听到过众人的议论，却没有出面解释。这更让众人觉得谣言为真。

谢佩环还没有反应过来。

张苒盯着那几张信纸，冷冰冰地问道：“谁干的 ？”

刚才还笑作一团的女生们顿时不出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她们也和谢佩环一样还没有搞清楚张苒的立场。

“我问，谁干的？”张苒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几个女生打了个哆嗦。

忽然，谢佩环灰蒙蒙的眼睛里边突然升起一丝光亮。

是李书华走进了教室。

可是他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看见在垃圾桶旁窘迫的谢佩环，没有看见围成一团的不怀好意的女生。

谢佩环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凋谢。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那年的惊鸿一瞥，就这样草草收尾。

谢佩环的眼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模模糊糊。好像是泪。

李书华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座位，一步一步，规规矩矩地走到位置边。

他坐下了。

安静。

安静。

安静。

几个女生觉得诡异，自己散了。

谢佩环已经失望了，彻底失望了。

她脑海中不断放大撕碎自己的心的那个晚上。

原来……一切的分离都是有预兆的。

她从一开始就深知自己配不上他，可还是妄了想，试图捕捉一抹不属于自己的光芒。

是的，光芒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落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自己，只是那一束光芒的无耻的接纳者。她明白，自己无法将光芒给予别人哪怕一霎，自己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那一束光。

从此，她心中敬畏而不可得的神明将她驱逐出境。

灰色。

灰色。

灰色。

你有没有尝试过那么一种感觉。

火炉大方地温暖大雪中迷路的人，可是当炭火燃尽，迷失的人的一丁点光消失殆尽的时候，她还剩什么？

剩下一层又一层不断叠加的冰寒，剩下对那些温暖的怀念，以及对温暖无法剥离的瘾。

为什么要接受这一份短暂的温暖，为什么不问清楚就草率地以为自己与他关系匪浅。

心中的后悔将谢佩环心中划出一道沟壑，一道几十年也弥补不了的沟壑。

张苒留意到了谢佩环的不对劲。她轻轻上前，向谢佩环伸出手。

谢佩环怔住了。她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只手，白白净净的。

“像……李书华的手一样。”她心中暗想。

谢佩环着了魔般伸出手去，紧紧扯住张苒的手。

那只手是凉凉的。

谢佩环很多年之后再次回想，都会被那抹清凉治愈。

那时，她望着那双清冷的眼眸，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只是有些事情她从来也不知道。

张苒自己很清楚，她喜欢李书华，喜欢得不得了。她只有一次向李书华主动示好，但之后就被李书华礼貌地疏远了。

她发现了李书华对待谢佩环的不同，不过她并不在意。她以为这只不过是谢佩华自己对李书华的一厢情愿。

但是，她观察了一天又一天，发现李书华对谢佩环总是笑脸相迎，两个人关系匪浅。她的嫉妒膨胀了。

她那天晚自习结束后故意磨蹭到全班人走完，然后毫不费力地在李书华的柜子里找到了那些信件。

她的震惊无以言表。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喜欢的男生怎么会对着另外一个平平无奇的女生说什么“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她嫉妒得发疯。手里的信被狠狠攥紧。

她忽地，松了手，甚至把信件一封封整理好。

她掏出父亲摄影用的相机，拍下了那些内容。

她借着班长的身份，很容易就打听到了李书华父亲的邮箱。她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照片发了过去。

寂静的教室只留下她一个人。冰冷的月光淋湿了她的眉眼。她心中仍觉得不解气，于是她撕碎了那别人一字一句写下的思绪，也撕碎了谢佩环的梦。

丢在垃圾桶里的碎片，暗暗牵引着被放弃的谢佩环。

但是，在教室角落里孤立无援的谢佩环无疑将张苒当成了一束光。

谢佩环望向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张苒。

张苒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要帮这个畏畏缩缩的女生说话。明明自己和她是情敌啊。

她看着谢佩环的眼睛，心中暗流涌动。

其实她知道。

当她看见林书华的父亲的回复，留意到林书华的不对劲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幕。

她很失望。

自己喜欢的少年，居然如此怯懦，居然就听从了父亲的规劝——或者说是屈服于父亲的警告。

她很懊悔。她平白伤害了一颗纯真的心。

她厌恶那个被嫉妒心掌控的自己。

所以，她才会伸出手，试图忏悔。

此刻，她不敢面对谢佩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