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郑南衣一样,远在宫门之外的宫尚角亦是心有挂念。
从前,他身后只一个远徵弟弟,虽然也不舍得,但宫尚角觉得若他去了,远徵还有宫门照料,倒未有许多挂碍。
如今,有了想要携手白首的人,他总觉得谁照料她,他都不放心,即使那人是远徵弟弟。
“哥……”
触及宫尚角回首时的深沉黑眸,瘦弱少年似是被吓到般,到了嘴边的称呼又怯生生改成了恭敬的一声角公子。
这是一张足以让宫尚角恍惚的面容。
就连随行侍卫初初见到这人,也不免惊愕,此人竟无一处不肖似角公子早逝的至亲。
宫尚角的模样肖似其父,刚毅冷硬,而宫朗角却和泠夫人十分相像,尤其是那清秀眉眼,简直是一比一复刻。
每个因噩梦惊醒的寒夜,宫尚角都会想象朗角弟弟长大的样子,但越努力去想,却越是模糊,到最后只是徒增伤悲。
直到宫尚角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人,他觉得那个模糊的影子终于明晰了。
朗角弟弟长大了,合该是这样——极为肖似母亲的柔和面庞,永远挂着浅浅的笑容。
没有人会奇怪宫尚角此时的失态,也没有人会质疑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对一个陌生人放下防备。
毕竟谁会想到这世间除了亲人,竟还真有如此相像的陌生人。
少年很是沉默地盯着宫尚角,手中挂着厚实的外袍,犹豫了许久才道,“这片山谷风大得很。”
“你身上伤不轻,别再受寒了。”
宫尚角大抵是知道自己不发一言时有多骇人,薄唇牵起一抹温和的弧度,“多谢朗……”
他还是有些不自在,话锋一转,望着少年微微抬起的手臂,“你的伤好些了吗?”
“这点小伤能有什么问题,倒是角公子你,”少年抿着唇,不自觉皱起眉,“都是我武功不济,才连累你舍命相救。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受此重伤。”
“无妨,”宫尚角面色苍白,不比往常,“即便不是为了你,那些无锋宵小,我也必除之。”
“我和他们,从来都是你死我亡。”
“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你无须自责。”
说话间,宫尚角摩挲着腰间佩刀,长指扣紧刀柄。
乌鸦来了。
宫尚角之名,寒鸦柒听到过太多次了。
年少成名的角宫之主,有令人闻风丧胆的刀法,也有令人敬仰尊崇的谋略,当属江湖最上乘的人物。
惊才绝艳、耀眼出众,似乎永远都站在正义光明的一边。
是寒鸦柒最为痛恨的一类人。
当得知无锋为了解决这位心头大患,要派他的得意之作——上官浅做诱饵时,寒鸦柒对宫尚角的恶意更深了些。
却也隐隐期待着和宫尚角的较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是宫尚角,也不该成为例外。
寒鸦柒坚信他培养出来的魅,无人可挡。更何况,这本来就是针对宫尚角所谋的一个局。
上官浅的举手抬眸,身姿气态都是根据宫尚角的喜好来培养的,他们笃定宫尚角逃不掉。
为了这个局,寒鸦柒谋划许久,最后顺便还搭上一个郑南衣
却没想到这竟是个买椟还珠的买卖。
等郑南衣转身,等寒鸦柒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什么后,所有不甘、嫉恨、懊恼涌上心中,几乎折磨得他不能喘息。
寒鸦柒曾找上那个叫君陶的丫头,逼她讲出南衣和宫尚角过往的点点滴滴。
每知道多一分,寒鸦柒的心就绝望一些。寒鸦肆说得没错,他所得到的一切一切不过是借了宫尚角的光罢了。
虽然寒鸦柒觉得寒鸦肆碍眼,但最令他感到威胁的一定是宫尚角。他很清楚,若非他们从中作梗,就凭南衣和宫尚角那些从前,怕是已经破镜重圆了。
每每想到是自己亲手把南衣送回宫尚角身边,寒鸦柒都只觉内心有如刀劈斧凿,在血肉模糊间尝到一个悔字。
不过,尝过甜的人是不会甘心再回到那些孤苦伶仃的苦日子。
对南衣的渴盼越深,寒鸦柒对宫尚角的仇恨也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