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衣正望着绣鞋发呆,忽而听见窗外沉重急促的马蹄声,同海上风浪一样,滚滚而来,又迅速消退。
她抬眼,发现上官浅和她一样惑然,而悲旭四人却十分淡然,好像早已料到这夜半疾行之人。
“宫尚角也不过如此。”寒衣客一饮而尽,俨然有些摩拳擦掌的兴奋,“小小诱饵,就让他自乱阵脚。”
万俟哀屈膝倚坐在廊柱前,碧玉茶盏在他指尖转了又转,闷声讥笑道,“众所周知,他的执念,不就是他的弟弟吗?”
“当初,不还是你亲手了结的。”
寒衣客挑眉,“过不了多久,我就亲手送他去团聚。”
“宫门一向注重血缘亲情,宫尚角尤盛,”紫衣回忆起那个不苟言笑,冰冷锐利的少年,淡淡道,“于他而言,这便是最大的诱惑。”
寥寥数语,郑南衣隐隐拼凑出令人心惊的预谋。
她记得宫尚角那个早逝的弟弟——宫朗角,她也知道宫尚角从未真正走出那一天,失去母亲和弟弟的那一天。
如果真的是关于宫朗角的消息,郑南衣不敢想象宫尚角会不会因此掉进圈套。
“欸,那个谁,换壶茶过来。”
郑南衣头疼之际,感受到骤然安静的气氛,才茫然地看向寒衣客几人。
她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你,郑,郑……”寒衣客敲着桌子,琢磨了半晌。
“郑南衣。”
悲旭神色自若地接话,寒衣客却不免咋舌。
在无锋这么多年,谁不知道,悲旭从不记人名。无心无情的剑客眼中,手下败将是不需要有名字的。
此刻的寒衣客就像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迫切想要和人分享他的快乐,但,无人理会。
郑南衣离开后,寒鸦肆也跟着动了,却被紫衣的手势叫停。
“不用看着她吗?”
寒鸦肆话音未落,万俟哀已经推开门,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我去看着。”
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紧握,寒鸦肆压下心头不安,转而看向紫衣。
本以为是紫衣的命令,却见她难得皱起眉,情绪十分明显。
紫衣原本是要让悲旭去看着点儿,谁知道眼神还没给到,就眼睁睁看着那恬不知耻的家伙癫癫地跟去了。
她并不怀疑万俟哀对无锋的忠诚,但她也不想给这疯子机会染指她的人。
屋内几人心思各异,一派肃然,屋外却是笙歌鼎沸,欢合厮缠,热闹得很。
在一众艳丽色彩里,那抹冷清朦胧的白,就显得特别突出。
万俟哀站在回廊上,毫不费力就能找到郑南衣,看见她款款而行的柔软腰肢,看见她蹙眉深思时的红润唇瓣……
简直,无一处不吸引他。
“请问,你们后厨到底在哪儿啊?”
拦下一位行色匆匆的仆从,郑南衣指了指周围几处出口,很是茫然。
仆从没什么耐心,下巴随意一点,指了个方向,没等郑南衣看清楚就跑走了。
郑南衣未踏出后门,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几个出口那里转来转去。
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在思考哪一个是通往后厨的地方,就好像她确实没有想传递情报的心思。
小菩萨,你可千万……要走错路啊。
不然我怎么能将你拽下神坛呢。
蛰伏的猛兽有的是耐心,自暗中悄然露出獠牙利爪,只待她犯上一个致命错误,就能将人抓回来。
在郑南衣要转向后门时,万俟哀唇角笑容越来越大,几乎要按捺不住去逮人了。
踉跄着摔在郑南衣怀里的女子,不过十四五的年岁,泪眼汪汪看着她时,显得可怜极了。
小姑娘仓惶地蹲下身,去捡散落一地的东西,待重新整理好后才弱弱朝她道谢。
作为回报,小姑娘向她指了指去后厨的路线。
郑南衣头也不回地朝着那里去了。
万俟哀却分明看见那姑娘颤巍巍地朝暗处衣着华贵的侍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