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雾重,魑魅横行。
长街一侧是人声鼎沸,一墙之隔后的小巷却是格格不入的荒凉。
红灯笼亮堂堂照着,风一吹,便透着森森鬼气。
都走了百来丈远,上官浅才意识到廊檐下站着一人。
高挑身影完全溶进夜色,只有一双戏谑上挑的凤眸熠熠生光,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她。
“又见面了。”
轻佻笑意随风而至,上官浅神色一凛。
脚步将将一动,冷而锐的锋刃已经逼至面前,然而那令人胆寒的银光却是出自她的美人刺。
“你的轻功……”
“还是不怎么合格啊。”
上官浅大胆地回望着几乎紧贴在她身上的男人,挑衅着,“你的毛病,不也还是没改吗?”
这是一个和寒鸦柒,宫尚角都截然不同的男人。饶是上官浅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和他古怪骇人的飞镰一样,万俟哀其人也是极其狂悖荒诞。
出生于书香门第,文人世家,却偏偏修成了放浪恣肆,杀人成性的样子,仿佛生来就是要和天王老子作对。
君子用剑,他却一脚踹飞祖传宝剑,学着最不入流的镰刀。
文人重风骨,讲究孝悌忠信,他偏干着杀人放火,灭门绝户的勾当。
世家子弟克己复礼,他却性情暴戾,俗念深重,没日没夜滚在酒肆欢场。
“我尚有任务在身,没功夫和你纠缠。”上官浅姿态孤傲,无惧于颈间美人刺,直直迎上万俟哀邪肆目光。
无锋的人,大多都清楚万俟哀在那事上有病态的瘾。
他爱女人,尤其爱聪明女人。
但和那些风流浪子又不一样,万俟哀爱女人,却又足够心狠。
上官浅意识到,对上万俟哀这样喜欢挑战,喜欢刺激的人,
愈温柔小意,愈楚楚可怜,反倒越不入他的眼。
只有那种强求不得的征服欲才会让他欲罢不能。
上官浅向来清楚自己的优势,也惯会装腔拿调。自打拿准了这一点,就立马想到了应对万俟哀的方法。
论美貌和聪明,无锋没有人会比她更好了。这一点,万俟哀也看得分明,不然,他也不会在几年前就开始关注她。
此刻,上官浅只需要扮演一个对他毫不感兴趣的魅阶刺客,便足以勾起来人的欲望。
“让开些。”她轻斥一声,冷淡极了。
“我硬要纠缠,你又能怎么办?”
男人声音沙哑,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很好,上钩了。
上官浅面上不显,心中却十分自得。于她而言,多一个魍级靠山,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如今,郑南衣步步紧逼,若真让这蠢货完成宫门的任务回到无锋,定与她处处作对。
上官浅不得不为自己提前筹谋。
一个寒鸦不够,那就再来几个魍。
上官浅确信自己表现得很好,有勇有谋,聪明锐利,可——
骤然被推了个踉跄的上官浅死死瞪着罪魁祸首。
“美人如蛇蝎,确实够味道。”男人揉搓着指腹,墨色双瞳微微收缩,露出薄凉笑意,“可是,我讨厌自作聪明的蠢人。”
“算计别人不是坏事,”
“可要像这样,蠢到以为别人和你一样的蠢,那就让人头疼了。”
这是上官浅头一遭被人直接戳穿心思,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羞辱感令她几乎恼羞成怒,可按在她肩上的手又令她汗毛倒竖。
这一瞬间,她真切感受到了魍级刺客的威压。
上官浅的脑子转得很快。
既然她一时拿不下,不如先将人支到郑南衣那里去。以万俟哀对蠢人的态度,定然无法容忍郑南衣的存在。
到那时,不用她出手,万俟哀便会先她一步,除去郑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