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回来了。
悬在众人头顶的刀刃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做了两宫相争的牺牲品。
闯进长老院的宫尚角浑身是血,根本顾不上处理伤口。
尽管杀意随着长刀封于鞘中,然而在众人眼中,浴血重伤的宫尚角仍像尊煞神,立时就引起长老院非同寻常的戒备。
但宫尚角出乎意料的冷静。
没有动手,没有争论,只是红着眼,极其克制般,一遍遍问宫远徵的尸体在哪里。
宫尚角向来寡言少语,他习惯了沉默,只做一颗无言的古树,用自己血肉之躯挡去宫门外的腥风苦雨。
众人也习惯了他的沉默,习惯了他满身是血的回到宫门,习惯了他带回一箱又一箱的宝物,习惯了他将心中所求一一抹除,专心致志做宫门最锋利的刀刃。
到如今,宫尚角在大殿上,声声泣血,字字诛心,他们才好像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也和他们一样,有一颗热腾腾,鲜活跳跃的心。
宫尚角自然不信所谓远徵勾结无锋的说辞,他要宫子羽站出来说清楚,可有两位长老阻拦着,他连为远徵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宫尚角说,他一生所求不多,无非一个宫门安宁。
他自诩尽心尽力,无愧后山宗祠。可荒唐的是,到最后,他竟连远徵弟弟都护不住。
多可笑啊。
那是一双如野兽般冰冷的眼。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几位长老却不免心头一震,无端生出股惧意。
许是宫尚角心中大恸,月长老察觉他内息不稳,似有重伤之相。月长老心中不忍,可他还有一个人要护,无法贸贸然相助。
可他实在不明白花雪二位长老为何能这样心冷。
宫尚角如今所求,不是惩处宫子羽,甚至不是替宫远徵辩驳,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墓地罢了。
月长老心中郁郁,莫名的悲哀令他从头凉到脚。
“既然长老执意相护,尚角无话可说。”
“自古以来,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时而至。”
“今日起,角宫不再参与长老院所有事宜。”
此话一出,长老院瞬间沸腾,两位长老可谓是大动肝火。
“放肆!”
“大逆不道!”
然而,素来恪守宫规的宫尚角早已转身离开了。
在宫尚角几乎要将整个宫门掘地三尺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被毒药腐蚀得几步辨不出人形的宫远徵。
那一天,见过宫尚角的人都说,宫尚角或许就快疯了。
为着宫远徵葬入宫门陵园之事,宫尚角和前来阻拦的宫子羽二人直接动起手来。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宫门刀刃,从不向内。
与其说这是宫门之人的誓言,不如说更像对宫尚角的桎梏。
此前,无论两宫如何争斗,宫尚角始终都恪守这一条,从未逾矩。
可现在,宫子羽和金繁皆是重伤,若非两位长老及时相助,击退宫尚角,怕是宫子羽也得交待在这里。
后知后觉注意到宫尚角蹒跚脚步,花长老才关切般问了一句,然而话音刚落,就见宫尚角呕出一口血来,甚是骇人。
在场的人都看得分明。
在宫门外遭无锋伏击的宫尚角本就没有修养好,如今和宫子羽强拼,又被两位长老联手对付,早已是强弩之末。
大抵是嫌这出手足相残的闹剧,实在难看,又或许觉得有些亏欠宫尚角。两位长老十分为难地松了口,许他将宫远徵的坟迁到陵园里。
虽然长老院极力斡旋,试图给虎视眈眈的无锋营造出风平浪静,齐心协力的假象。
但走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清楚,两宫龃龉已生,再无回转余地。
宫门,已是风雨飘零。
作为宫门的老对手,无锋又怎么会嗅不到狮子将老,大厦将倾的腐败味道。
饮血食肉的无锋怎么会放过这一趁人病,要人命的大好机会。趁着宫尚角和宫子羽内斗之际,无锋已经召集四魍,做好攻入宫门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