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宫子羽现在动也不能动,一直这么僵硬地躺着,肯定很难受,郑南衣手上动作不停,语气放得轻之又轻。
“抱歉,我不熟悉羽宫,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存放的药箱。”
余光掠过,郑南衣注意到宫子羽闭着眼,额上不知何时出了一层薄汗。眼尾一抹凄艳的红,看得人心惊,她慌忙拿手帕去擦,又被他滚烫温度吓了一跳。
然而无论郑南衣如何呼唤,少年始终紧阖着眼,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
见宫子羽这样,郑南衣以为他不舒服极了,她压下心中焦急,捏了捏他手心,柔声宽慰着,“子羽,你放心,我马上处理你的伤口,很快就能给你解开穴道。”
说话间,郑南衣已经掀开他的衣裳,露出半边被血染红的胸膛。
眼前的景象令郑南衣倒吸一口凉气。乌金绣袍之下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白,已经崩裂的伤口血淋淋一片,尤为触目惊心。
即使闭着眼,宫子羽也能感觉到郑南衣的怜悯,可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个。
宫子羽迟迟不肯睁眼,就是不想见她一双眼里除了愧疚怜悯便什么也没有,也不想让眼底的疯狂将人提前吓跑。
顾不得其他,郑南衣很快就抽出了绢帛轻轻擦拭。
是道剑伤,差点贯穿心口。郑南衣看得出来那人手下留情了,可她知道,宫子羽的心怕是早随着这一剑被刺穿了。
宫子羽眼尾洇出的泪痕极浅,郑南衣却觉得心里像下了阵暴雨,说不出的憋闷酸涩。
这傻瓜,要怎么办啊。
鸦羽般长睫轻颤,郑南衣立刻停了上药的动作,“是太痛了吗?”
宫子羽终于舍得睁眼看她,多情桃花眼不比往日温情,幽深难测,似是控诉她。
郑南衣无措地垂着头,这药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我的医术不比远……”
宫子羽的眼神愈发冰冷,她立刻截了话头,将徵字吞了进去。
“你不肯去医馆,只能由我来了,你多担待点。”郑南衣心一横,继续给他上药。
看着伤口,郑南衣心中又痛又气。既心疼他直面背叛的痛苦,又气他一点也不爱惜身体,明明身受重伤还非要硬抗,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
“你这么犟,痛死你也活该!”
“自己受罪不说,还要连累那么多爱你的人心疼。”
“也不想想,你要是真的因为这个落下病根,宫门怎么办,你自己又怎么办?”
郑南衣满面寒霜,说话又快又狠,唯独手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时不时还会俯身呼一呼他的伤口。
可就是这样,宫子羽的疼痛好像也并未减弱半分,甚至于比先前的反应更强烈了点。
见宫子羽呼吸急促难耐,额上冷汗连连,郑南衣心中一惊,不得不停下手中动作,“我又弄痛你了吗?”
可她已经很温柔了,怎么还会这样?
她不知道,问题就出在这过分温柔的举动上。
郑南衣唇间吐出的气息比羽毛还招人,宫子羽气血翻涌,身下隐忍得难受极了,恨不能立刻冲破穴道。
宫子羽的眼红得吓人,浑身热腾腾,似有无限怒气要倾泻。
只差最后包扎伤口了,郑南衣不顾他吃人的目光,拿着包扎的锦帛,“忍着点,”
“你要实在生气,等会儿我让你咬上几口泄愤都行。”
“现在,就乖乖闭眼等着。”
好不容易抬起宫子羽的左肩,郑南衣有些吃力地扶着他靠在床头,半晌缓不过神,满脑子都是宫子羽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结实?!
伤口一包扎好,郑南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去打量宫子羽。
他的眼神不妙。
郑南衣本能地感到危险,他不会真的秋后算账吧?!她的手悄悄移到腰间的药瓶上,打算将人迷晕了再解开穴道。
她的眼神不经意往下一瞥,然而就是这一眼将她留在了羽宫一整夜。事后的郑南衣表示,我悔啊,就不该沉迷男色,忘乎所以。
松松垮垮挂着的睡袍只能掩住宫子羽半边身子,露出另一边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匀称不夸张,是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别想了!
郑南衣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抓着药瓶要撒出去。
当啷一声,药瓶咕噜噜滚远了。
被抓着手摁在床榻上的郑南衣惊恐地瞪着上方人影。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刚才为美色所惑的一瞬,宫子羽竟冲破了穴道!
宫子羽的动作迅猛,比之山中野豹,也不遑多让。
只是单手,他便将郑南衣扑腾的双手摁在脑袋上方。
宫子羽伏在她身上,将人圈在了自己领域内,一瞬间的安心,令他露出个还算得上和善的笑意。
可他吐出的话却让郑南衣的心凉了半截。
“想对我下药?郑南衣,你好大的胆!”
宫子羽声色俱厉,郑南衣一时失了质问的勇气,顺着他的话答,“那不是毒药,我怎么可能害你!”
“你想想,如果我真要杀你,我刚才还费那力气帮你上药干嘛?”
“你冷静点,先放开我好吗?”
郑南衣祈求地看着他,又轻轻唤了声子羽。
“徵宫的人都这么不懂规矩吗?”
“你该叫我什么?”
“执……执刃大人?”
“对执刃出言不敬,暗算伤人。”
“你说说,得怎么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