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踱步而出的郑南衣同宫远徵并肩而立,投下一双璧影,极为相称。
而宫子羽的影子则孤零零拉长,好不落寞。
“执刃大人。”郑南衣拜了一拜,面上挂着挑不出错处的温和笑容。
可这不是宫子羽想要的。
“南衣,你还好吗?”宫子羽离得更近了些,视线落在她面上,见她笑吟吟的,便愈发得寸进尺起来。
他伸出手,想扶着郑南衣,“外面冷,不如我们进去谈吧。”
郑南衣摆摆手,拢紧了身上大氅,委婉道,“无妨,我本来就是想出来透透气。”
有郑南衣陪在身边的宫远徵不可谓不志得意满。
“让让,”他双手环胸,挑衅般笑看着妄图登堂入室的宫子羽。
“我们要去哥哥那里了,”
下巴一扬,宫远徵傲气的跟只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的骄矜凤凰一样。
“你喜欢进屋坐着就自己慢慢坐吧,毕竟子羽哥哥——”
阴阳怪气的一声哥哥,郑南衣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又憋着坏呢,果不其然,下一句便开始戳人肋巴骨了。
“体虚畏寒,实在需要保重身体啊。”
听宫远徵将那四字咬得真真的,郑南衣无奈地觑了他一眼,想叫他别把人欺负地太过了。
但宫远徵看着她的时候,眼尾轻垂,清澈的眼睛眨也不眨,郑南衣便一句重话也说不出了。
一碗水,哪里端的平啊!
“宫远……”看着宫远徵胜券在握的模样,宫子羽硬生生将少年的名字憋了回去,连带着那些怒气都一应收敛。
“多谢远……咳咳……远徵弟弟的关心了。”
说话间,宫子羽本就苍白如雪的面庞因为大力咳嗽添了几分病态的红,一副倜傥书生貌便越发脆弱,惹人怜惜起来。
“哼,”宫远徵双眸一挑,眉角眼梢写满嘲讽,“又咳上了?”
“就说他体虚不……”行吧。
眼睁睁看着郑南衣伸手去探宫子羽额头的宫远徵差点闪了舌头。
“是受了风寒吗?”
手心下的温度冷得刺骨,郑南衣的指尖不自主瑟缩了些。
确认宫子羽并没有高热后,郑南衣收回手,却怎么也无法忽视他直勾勾的期盼目光。
宫远徵哪里看得下去宫子羽这幅男狐狸精做派,当即咬牙冷嘲,“裹得天层地层的,还能受寒,确实是个废物。”
听闻这话,宫子羽的头蓦的垂下去,宫远徵只当他羞愧难当,便勾唇想笑,哪想没一会儿就见宫子羽又抬起头,双眼通红地对着南衣问道,“咳……我是不是……咳咳,很没用。”
宫远徵袖间的手握得咯吱作响,不是碍着南衣在前面,当即就想拆穿这家伙的伪装。
“执刃大人胡说什么,”郑南衣拂去他发尾的细雪,仔细拢到一侧,将他颈间大毛领围得更紧了些,“近日来风雪大,你还是再穿厚些。”
“莫要病得更重了,到时,大家会担心的。”
“那你也会担心我吗?”
郑南衣沉默不语。
宫子羽却不罢休,殷切道,“你会吗?”
“宫子羽!别得寸进尺!”
郑南衣扯住快要发怒的宫远徵,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不是还要去角公子那里用膳吗?”
“再不去就该晚了。”
宫远徵恶狠狠朝宫子羽瞪了一眼,“听见没,还不让开?”
“挡着道了!”
宫远徵说话是恶声恶气了些,但这话也没说错。宫子羽往台阶前一站,老大一个,实实在在把郑南衣两人的路都给堵没了。
但,就这么个牛高马大的人,被宫远徵居高临下地一推,踉踉跄跄就退了好些。
饶是宫远徵也有些诧异地皱起眉,他将宫子羽看了又看,又悄悄看了一眼南衣,见她没什么变化,这才放心下来。
然而这心,放早了些。
“远…咳咳,远徵弟弟说的是,是我碍着……咳咳,你们的路了。”
宫子羽掩袖轻咳的姿态看得宫远徵心火大盛,一把便揪起他的衣领将人拽在一边,“站稳了!”
郑南衣还没能看清楚宫子羽脸上的委屈,眼前就陷入一片绣金流云的鸦青色,被宫远徵的背影挡得严严实实。
宫远徵眼神阴沉,低声威胁着还在装可怜的宫子羽。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一个,竟还好意思扮柔弱。”
“要点脸吧你!”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原本雾气蒙蒙的桃花眼立时多了几分冷冽之意,宫子羽掠过宫远徵,朝着郑南衣唇角一扬,“南衣,咳咳……”
“我也还没…用膳,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看着宫子羽那风一吹就要倒的身子,郑南衣拒绝的话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她也知道,她要是应了,宫远徵怕是又要气得连夜爬床了。
“执刃大人,角宫的膳食可能并不合你胃口,况且你又受了凉,若是吃的不对,连累你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这个时候,羽宫想来已经备好了膳食,你回去或许正好合适。”
“好。”
只有干巴巴的一个字,然后就是越发厉害的咳嗽声。
郑南衣抬头就能看见宫子羽委屈又听话的样子,就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乖乖地说好。
“你,”郑南衣不忍心道,“你能自己一个人回羽宫吗?”
“金繁呢?他没跟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