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刚才被雪重子一路疾行而带倒的桌椅,郑南衣一路向前。
屏风后的黑影吓了她一跳,从露出的袖袍花纹来看,是雪重子刚才的衣裳没错了。
她小声唤道,“雪重子?你还好吗?”
雪重子完全不理她,她也不好上前讨人嫌,但又实在担心,便只能围着屏风一边打转,一边劝,“刚才是我挑事,是我不好。”
“解决的方式很多,你别把自己给气着了!”
“你,”郑南衣侧了侧头,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去,“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啊?”
毫无生气的影子看得郑南衣心悸。
她怎么能!
她怎么能因为报复雪长老,就害得雪重子生死不知!
不管雪长老有什么错,可雪重子却是切切实实帮了她好多次。不论是先前闯后山,还是被关在暗室,都是雪重子出面搭救她。
可她却选择了恩将仇报!
“对不起!”郑南衣哪里还顾得上被不被骂,直直朝影子扑了过去。
她先前说话时早就隐忍着哭腔,此刻便完全爆发出来,“都怪我,若不是我想报复——”
郑南衣哭着哭着,突然觉得手上触感不对,一把擦掉眼泪,才发现,这哪里是雪重子!
不过是脱下的衣裳裹着不知怎么被扔到这里的枕头,形成了个像人坐着的影子。
郑南衣无措地眨巴眨巴眼,泪水仍落个不停。她看了一圈,发现雪重子的衣服上有大块血渍,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雪重子修炼的功法那么奇怪,会不会她刚才做的事真就撞上了他的命门?
他若是重伤倒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没人救治岂不是完了。
郑南衣不敢赌,只得又开始东翻西找。
“雪重子,你别藏了,”郑南衣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她捧着那身衣服,失魂落魄地缩在墙角。
“你要是嫌恶我,我等会儿就回暗室去,绝不在你跟前晃悠。”
郑南衣对着他束发的玉环低声哽咽道,“你也别担心我会再祸害雪公子,”
“你们长老说了,会把我弄到宫门外的。我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只待稍微缓解了一下情绪,郑南衣便又不死心地站起身,继续在屋里寻找。
想着雪重子向来将雪公子保护地好好的,郑南衣紧紧攥住玉环,试图通过放狠话令重伤的雪重子清醒出声。
“雪重子,你没了才好呢!”
“你没了,我就光明正大地去睡雪公子,我日日夜夜去,”
“我天天缠着他,我让他……!”
郑南衣又急又难过,一巴掌甩在墙上,哀声道,“我要把你们整个雪宫都搅得天翻地覆。”
墙壁晃动的时候,郑南衣惊了一下,才后知后觉这应该是个暗门,而不是自己力大无穷把墙震塌了。
“你要怎么搅得雪宫天翻地覆?”
薄薄的日光下,郑南衣终于看清这道陌生高大的身影。
挺鼻薄唇,眉目冷隽,如瀑银发看起来比屋外的霜雪还要凛冽几分,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薄凉疏离。
只是眉心那点朱砂太过浓烈,透着股令人不安的危险。
“你把雪重子弄哪里去了!”
郑南衣本能地化掌为刀,向这个极具攻击性的人袭去。
“内力有了,招式却没跟上。”
郑南衣既气恼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气恼他说的是实话。
前些日子,一直忙忙碌碌,未曾有时间消化内力,突破自己的功法,是以一直在瓶颈期,令她也颇为费神。
可知道是一回事,想的通又是另一回事。
被这个可能是伤害雪重子的人压着打,郑南衣怎么也不服气。
拼了股不怕死的狠劲儿,郑南衣愣是令对方皱起眉严阵以待。
被紧紧按在墙壁时,郑南衣一双眼就要喷出火来。她手脚虽被控制了,却阻挡不了她放狠话的气势。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多厉害,你打我都打的这么狼狈,”
“更别说前山那些更厉害的角色,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给雪重子报仇!”
意识到被人揉着脸颊,郑南衣气得又骂了几句,强睁着眼才没让泪水留下来。
朦朦胧胧中,郑南衣发现那人竟丧心病狂地笑了。
别让她逮到机会,不然把他做成叉烧包喂大黄!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哭。”
郑南衣不知道他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做派,趁着他替她擦泪的功夫,使劲儿拿头锤他。
然后,便听得那人无奈叹道,“南衣,你脑子是不是这么撞坏的?”
“以后,别学这铁头功了,学点正经招式。”
郑南衣气得快要撅过去了,一把就挣开他的束缚,狠狠照着他的胸口撞去。
她确实是气昏了头,这一招没把人撞伤,反倒又把自己送人怀里去了。
那人瞧着她的架势也没躲,直接揽着她的腰,扶着后颈压到自己怀中,“你要给我报什么仇啊?”
“我这不好好的吗?”
被当成狐狸崽子一样顺毛的郑南衣很羞恼,但她没错过那人的话。
她这饱受刺激的脑子转了一转,抓着他的腰侧,犹疑道,“雪重子?”
“嗯。”
“你是雪重子?!”
不是雪重子捂着,郑南衣的声音快要将房顶掀翻了。
“你胡说八道吧……”想到雪重子修习的功法,郑南衣的声音蔫了下去,再看看眼前人的长相,郑南衣只想找块豆腐撞。
银发朱砂,她怎么就没认出来的?
闹了这么大个乌龙,真的没脸见人了。
等等!
他刚才听见了她说她要搅得雪宫天翻地覆,那会不会也听见了上一句?
“你刚才在里面听见我说什么了?”
“嗯,从头到尾。”
!!!
“也包括那一句?!”
她要让雪公子……
“哪一句?是你说你要光明正大地去睡雪公子,日日夜夜睡,”
“还是你要天天缠着他,让他……”
郑南衣脸色一白,张着嘴没说出话来,她为什么没及时捂住他的嘴啊!
他,他,他怎么能毫无波澜地又给她复述一遍啊!
郑南衣实在抓狂,她现在觉得雪宫这两个也没比宫门前山几兄弟正常多少,都癫的不是一点点。
她再不想追究什么他是怎么变成这样,衣服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她只恨自己不会遁地术,跑的还不够快。
然而,世事无常,永远都是你怕什么,来什么。
慌不择路地打开的门,可能并不是生路,而是另一个死胡同。
“南衣,”
“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
郑南衣两眼发黑。
“我真的很开心。”
郑南衣:我知道你很开心,但你先别开心。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
是谁说的天无绝人之路?
连个窗子都不给她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