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风雪肆虐,小药庐里却暖烘烘的,郑南衣守在药罐前悠然地摇晃着蒲扇。
小药庐原本是徵宫的偏殿,郑南衣来了后,才被仓促划做了试药的药庐。
虽然只是处偏的不能再偏的小殿,但托徵宫的福,也装了地龙。
左右没什么要紧事,郑南衣不免思绪涣散,想起她在无锋的糟心日子。
没了爱情的滤镜,无锋那种挨饿受冻的生活就显得那么难以容忍了。
郑南衣想到自己之前黑不拉几的装束,再看看现在一身金丝软红绡,更觉得无锋和财大气粗的宫门对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
她偶尔会偏头去看窗畔的宫远徵,满头银饰的少年忙着挑拣药材,挺拔苍劲的身形,如青松,如孤鹤。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未及弱冠的清俊少年挑起了整个徵宫的担子,成了无锋欲除之而后快的心头大患呢。
不适宜的咳嗽声惊扰了那位天才少年,抓取药材的手略微一顿,肃然神色辨不出情绪。
漫不经心的拂袖,掌风一带,将被吹得微微敞开的窗子合上。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头,仿佛一直醉心于自己的研究。
强忍着喉间痒意的郑南衣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人常说唯有爱与咳嗽藏不住。
即使她用衣袖遮挡,也还是泄露出几声咳嗽,怎么也止不住。
对上宫远徵探究的目光,郑南衣有些难为情,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原本也不怪她,要赖还得赖他宫远徵。
如果不是昨天宫远徵非说她身上染了不三不四的味道,催她立马去梳洗,她也不会因为担心耽搁晚上练剑的时间而着急忙慌得落了凉。
不过她也不敢说这话,转移了话题问道“徵公子,白芷金草已经备好了,要送到哪里呢?”
“给你的。”
郑南衣愕然,端着托盘直愣愣站在中央。
宫远徵觉得郑南衣错愕的表情实在令人发笑,像只受惊而呆滞的松鼠,一面鼓着装满栗子的腮帮子,一面观察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徵公子别打趣我了。”
“打趣?”宫远徵靠在椅子上,姿态高傲,“我可没心思和你打趣,”
宫远徵的声音远比一头晃眼的银铃还要清脆,只是吐出的话语却不温柔,“你要真感染了风寒,这段时间谁来试毒?
但不知为何,郑南衣还是从少年生硬的语气里寻摸到一丝别扭的关怀。
“还不喝?等我喂你吗?”
宫远徵起身,朝郑南衣走来,气势汹汹的样子,让郑南衣觉得像是来灌毒药的。
“不用不用!”
郑南衣摆摆手,端起青瓷药碗一饮而尽。
现在,换成宫远徵一脸错愕地看着郑南衣。
她喝药的姿势很是豪迈,咕咚咕咚几口就没了,仿佛那不是药,而是一盏佳酿。
郑南衣搁下碗,才发现宫远徵竟离她这么近。她收回龇牙咧嘴的模样,从袖子里摸出一方手帕,擦拭着嘴上的药渍。
两腮飞红霞,美艳若貂蝉。
完全不受控的想法令宫远徵感到莫名,他将自己的慌乱归咎于燃烧过旺的地龙。
最后,是宫远徵先拉开了距离,“收拾好了,就赶快过来做事。”
“得嘞!”
“徵公子,我们今日还试药吗?试什么药啊?”
“毒性大吗?”
……
一走一动,郑南衣腕间金钏碰撞的动静不小,和宫远徵发间叮铃作响的银铃声混作一团,将原本清净的徵宫变得一派热闹。
侍弄着花草时,郑南衣觉得现在这种平淡充实的日子也挺好。
自从摸清了宫远徵的脾气秉性后,郑南衣和他相处是愈发自在了。
偶尔同宫远徵斗斗嘴,运气好了,她还能占个上风,看宫远徵吃瘪,总让她心中畅快。
直到看见左手腕上那条细细的红绳,郑南衣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想起那个人了。
原本是她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抹颜色,现如今竟慢慢褪色。
宫远徵不知道一条破红绳有什么好看的,宫门要什么没有?莫说是一条红绳,哪怕是鲛珠岫玉,他也是给得起的。
虽然郑南衣并没有提及红绳的来历,但这完全不难猜。
无非就是亲人或情人。
按郑南衣平日里花里胡哨的审美来看,她父亲定然不会送这么寡淡的东西,也就只能是她瞎了眼看上的薄情郎才会送这种货色。
宫远徵蹙了蹙眉,怎么看都觉得那根破红绳和郑南衣并不搭。
真是碍眼,他迟早得把那根破绳子铰了。
“发什么呆,又想偷懒是不是?”宫远徵学着哥哥每次惩罚郑南衣剑法不精进时那样,屈指去敲她的脑袋。
察觉宫远徵的意图,郑南衣飞快护住脑袋,“又想暗算我?我才没那么傻……唔!”
被捏住双颊,郑南衣的控诉都化作了含含糊糊的咕哝。她伸手推却,连累双手也被紧紧禁锢住。
郑南衣气恼地瞪着罪魁祸首,宫远徵怎么什么好的坏的都跟他哥哥学,就连这欺负人的臭毛病也给学了去。
不同于几乎恼羞成怒的郑南衣,解锁新姿势的宫远徵很是好心情,他终于想到惩罚她的方式了。
郑南衣的手很软,脸颊更柔软,栀子瓣一样细腻的触感,几乎无一处不软,无一处不艳。
宫远徵的手四处作乱,逐渐攀至长袖笼罩的肌肤。他此时就像一个好奇的学生,迫切想要弄清心中的疑问。
她,是不是哪里都这么美好?
宫远徵只不过一个恍神,竟叫郑南衣钻了空子。
看着凑近的娇媚面庞,宫远徵一瞬间就感觉到危险,却一步也没动。
“徵弟弟,你入神了。”郑南衣拖长了调子,温言软语的姿态不同寻常,甚至带着几分媚意。
葱白指尖抚上少年胸口衣领,她的身子将将贴近宫远徵,下一刻,宫远徵整个人便踉跄几步,后退老远。
郑南衣得意地看着被吓退的少年,他红着脸,肉眼可见的慌乱无措。
她心下了然,不管看起来多成熟稳重,宫远徵都还只是个不通红尘俗世的弟弟。
她刚才的伎俩也就对宫远徵有效,要放在宫尚角身上,可真是不够看的,完全是自取其辱了。
宫远徵想要扳回一城,又怕她再度贴上来,他刚才好不容易才压住体内异样的感觉,若又被她挑起,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两人对峙的场景矛盾又和谐,宫尚角和上官浅几乎是一进来就注意到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