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没有说出留下郑南衣的理由,但对上官浅和宫远徵二人而言,这并不难猜。
被屏退前,上官浅注意到宫尚角递给郑南衣一个烧掉了一半,黢黑到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木匣。
从郑南衣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官浅意识到它或许是那场灭门大火后,郑家存在过的痕迹。
“我赶到的时候,只剩下这些东西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留下的?”
木门彻底阖上时,上官浅只隐隐听到宫尚角冷淡的问话以及郑南衣的啜泣声。
没想到郑家和宫尚角还有些渊源,上官浅几番思量,跟上前面大步流星的宫远徵,十分疑惑,“角公子和郑家关系这么亲近吗?”
“捡几件遗物就是亲近了吗?”
宫远徵忽然停下,上官浅也仓促止了步。只见宫远徵负手而立,轻蔑一笑,“日后上官姑娘没了,我也乐意把你的东西收拾了扔出去,这便也是亲近吗?”
上官浅也不恼,抚了抚耳边垂落的发丝,吐气如兰“不劳徵公子费心,若真有那一日,也自有角公子帮我。”
被将了一军的宫远徵果然气得不轻,上官浅趁势打探道,“既然算不上亲近,角公子怎么还会亲自为郑姑娘作保,毕竟,她可是……无锋?”
越说到后面,上官浅越发低声,似乎是怕极。
“郑家曾经救了我哥一命,再加上他们也曾数次帮助宫门,我哥心中便一直感念郑家的救命之恩。”
“那晚知道郑南衣是郑家后人,我也不能贸然处置,只能等哥哥回来再做打算。谁知道郑家突然灭门,只剩下她一个,我哥为报当年的恩情这才向长老们亲自求情。”
上官浅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起初还想既然角公子和郑二姑娘有些渊源,莫不是早就情投意洽,若是这样,那我……”
“你胡说什么!”
虽然上官浅本来就是故意引导,但也被宫远徵疾言厉色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们怎么会有什么关系!”
宫远徵阴沉着脸,眸色暗沉如墨,似乎她再将郑南衣和宫尚角拉在一起,他就会上来拧断她的脖子。
上官浅知道宫远徵极其看重宫尚角,觉得天下谁都配不上他哥哥。但现在上官浅觉得,相较于她,宫远徵似乎更排斥郑南衣做他嫂子。
到底是因为觉得郑南衣不配和宫尚角在一起,还是因为宫远徵私心不想郑南衣和宫尚角在一起呢?
宫远徵的态度令上官浅更坚信她原本的推测,看来,之后的任务迎来了新转机。
上官浅离开回廊的时候,嘴角露出轻蔑的弧度。
宫远徵那日的话还在耳边:聪明和漂亮对我没用。
上官浅原以为宫远徵是对女人没兴趣,没想到他看着是个清贵出尘的人物,却也俗不可耐,竟然喜欢郑南衣这种胸大无脑的花瓶。
鱼儿咬钩了。
宫远徵对上官浅的反应很是满意,他不过轻轻一钓,竟真的将她引到局中,这女人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临行前,他回望了角宫一眼,也不知道哥哥和郑南衣谈得怎么样了。
不同于回廊上互相试探的两人,角宫内的气氛就要融洽许多。
宫尚角和郑南衣二人相对而坐,袅袅茶香遮住郑南衣注视的视线,她看不清宫尚角的神色,只大概揣测他的心情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和她坐在这里品茗了。
“在想什么?”
宫尚角细啜慢饮的姿态很是端方,郑南衣很难将眼前的人同杀伐果断的角公子联系起来。
他现在倒是很像六年前在她家养伤时的样子。
郑南衣将他同记忆中的人影细细对比,他的肩膀宽厚许多,不似少年时那般瘦削,但山眉海目间仍是那股华贵风流之态。
宫尚角当年便已经显露出一宫之主的霸气,说话做事明明总是有些漫不经心,却又处处透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傲气。
郑南衣每次都被他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气到胸闷,吵着要和他赌这赌那,偏偏又总是赌输,成日里同他闹得鸡飞狗跳。但宫尚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令她奈何不得。
虽然六年未见,但宫尚角很熟悉郑南衣这幅神游天外的模样。她还是一点儿没变,爱发呆,喜欢四处跑,热爱一切金灿灿的东西,宫尚角没想到自己还记得这么多有关于她的事。
氤氲的水雾融化在宫尚角的指腹间,一点点的湿润后,传递出对方的温度。郑南衣的额头热乎乎的,跟个小火炉似的,宫尚角有些不想收手。
被宫尚角点了点额头,郑南衣一下回了神,他的手可真冷呀。
“不好意思,老爱走神,这破习惯一直没改。”
“我刚在想上官浅真的会相信我和徵公子的事吗?”
宫尚角收回手,不自觉摩挲着指腹,垂眸敛目,极为淡然,“无锋的人向来多疑,凡是能多想一层,他们绝不会少算一步。”
“要让无锋的人相信你能活下来很简单,但要让他们相信你有能力拿到宫门准确的情报,光有郑家的救命之恩还不够,还得再多搭上这层情爱关系。”
“反正他们热衷于为宫门保媒拉纤,这不正合他们的思考模式吗?”
郑南衣非常赞同地点点头,早在无锋,她就觉得无锋这主意十分离谱。想起无锋,她将上官浅的密信呈给宫尚角。
“这是上官浅要我传递出去的情报,我猜可能是之前徵公子暗器的图纸和毒药秘方。”
宫尚角扫了一眼,注意到信函上暗含机锋的密蜡,“没打开吧?”
“没有,上官浅虽然让我去传递情报,但她不是这么随意的人。我猜测她和寒鸦柒一定是有自己的联系方式,这信她应该动了手脚,如果提前打开,寒鸦柒到时候一定会知道。”
郑南衣虽然不爱动脑子,但也绝非是个傻子。想到自己出的主意,郑南衣有些自得,“好在徵公子当日的暗器袋已经提前更换过,应该不会泄露宫门暗器的秘密。”
但宫尚角似乎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不咸不淡嗯了声,又将信递了回来。
“寒鸦柒就是带你的寒鸦?”
郑南衣再次困惑,这是重点吗?!
她现在明白了,宫远徵抓重点的能力绝对是和宫尚角学的。
郑南衣忿忿然应了一声,不想再提这人。
“那他带人的能力实在太次,三年了,你也没什么长进。”
这话看似在说寒鸦柒,但郑南衣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也被骂进去了,一时不作声,只低着头扒拉自己腕上的珠串。
时隔多年,宫尚角发现逗弄小狗还是那样令人愉悦,他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笑意,“即便是带徒弟,宫门也远高于无锋。我带的人绝不会比他寒鸦柒差。”
郑南衣被宫尚角看得心里发慌,以前他每次这么看着自己,她就离倒霉不远了,不是被夫子罚抄,就是被阿爹加练。
估摸着郑南衣和宫尚角应该快谈完了,上官浅抱着一坛杜鹃款款而来。
上官浅知道和她一样迟迟不肯离去的还有门外徘徊的宫远徵。而她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迎面遇上时,上官浅很是担心地看向郑南衣,“郑姑娘,你没事吧?”
郑南衣确实停下了,她紧紧捧着一个烧焦的木匣,两眼无神地望向上官浅,脸上流露出不同以往的怅惘。
“郑南衣!”
不待上官浅交待什么,宫远徵已经越过她,将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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