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惧怕

老鼠本想走路跟着，但那些骑士似乎都看着她。给她金币的精灵似乎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灰老鼠觉得他看着善些。就小心翼翼向他求助。

伊纳尔示意他踩上脚蹬，又向她伸出手，灰老鼠正感激涕零，伊纳尔突然放开缰绳，策马狂奔。灰老鼠左脚卡在脚蹬里，生生被拖行了好几十米。

他可以踢开鞋子自救，可她不愿放弃，如果被甩下，就又要堕入地狱中去了。到了精灵的府邸，灰老鼠身上的外套刮掉了，身上全是伤口和血痕，腿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几乎没了半条命。

伊纳尔踹了她一脚，“活着就起来，你是一点也不要命。”灰老鼠把脚从脚蹬里扯出来，扶着马摇摇晃晃站起来，“脏手离开马。”伊纳尔不屑地说到，转身进入屋里。

灰老鼠想跟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又来了一个侍童牵走了马，灰老鼠不管怎么尝试，那孩子都不发一言。在市井中让她如鱼得水的那些经验此时都派不上用场，他像等母亲回家的婴儿一样无助。

灰老鼠听见了家的声音，矮人的咒骂，店主的玩笑，和邻家孩子酣睡的呼吸声，一切令人安心的声音。他想，她快要长大成人了，不能再幻想了，也不能再哭了。

当一切声音都安静下来之后，她捧起一把沙子，用力地，温柔地 ，决绝地，怀念地洒向家的方向。

当侍卫开始赶人的时候，马车才堪堪赶到。灰老鼠又一次感受到了被救赎的感觉。她努力站起来，笨拙的行礼。

“不怕死？”

精灵并不意外地打量她身上的伤。“那少年的行动多半是他暗示的，为了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灰老鼠心中没有恨意，只有精心调教出的对上位者的尊敬和服从。她见过那些叛乱的人被成批杀掉，从世界上彻底抹去。

“小人不怕死，只怕伺候不好您。”灰老鼠终于忍着剧痛爬了起来，不太规矩但绝对虔诚地行礼。

“这还没干活，拍马屁倒学个大半。”

精灵边说边走进房间，随意地把斗篷递给下

人。

“说说吧，你到底怕什么？”

灰老鼠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脑中一片混乱，他猜不出精灵想让自己回答什么，也找不到自己心中的答案。 

不怕死是不可能的，之前那样说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无畏，长官都喜欢勇敢的下属。

硬要她想，他最怕的确实不是死。可那心底的恐惧，远超她现在掌握的言语能表达的范畴。在未来那个重重困局中碰的头破血流寻找出路的她，也许能描述这种感受，即使她早已把童年封进记忆的坟墓中

望着精灵冰蓝的双眸，没有眼白让这双眼睛更加深不可测，似乎要望穿人的灵魂。

“我怕穷，怕挨饿，大人。”精灵哈哈大笑，不置可否。灰老鼠一阵紧张，不知回答是否合新主人心意。

“大……大人，您怕什么？”

精灵似乎觉得有趣。“我怕疼，更怕死，不过敌人把我朋友的头扔到我脚下时，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说着痛苦的往事，脸上却挂着打趣的笑容。

“还是要心有所惧啊。”他扬长而去，只留下回音在房间中回荡，柔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