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赵雅南又来找白萼生一起去吃饭。白萼生知道她又有什么八卦又要说了。
“刚月考完不是，我考了年级第七十名。但是，你知道吗。”赵雅南说了一半故意停下，用严肃的目光盯着白萼生。
白萼生心里有点发毛，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什么，知道什么?”
“我同桌，他才考了年级三百名！”赵雅南瞪大了眼，双手比划着说。“他根本就配不上我！我眼真瞎，怎么会看上他呢。”
“还好吧，就是成绩差了点。”白萼生笑着说，“我劝过你，可你不听。”
“下次我再这样你就劈脸扇我。他学习这么差怎么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眼看赵雅南越说越生气，白萼生也很合时宜地附和了几句。我也将近三百名了。她想。
早饭中规中矩，白萼生喝汤的时候还喝到了一根绑粽子的绳子。赵雅南恶心地快吐了，而白萼生面无表情地挑出来喝完了那碗汤。
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
下雨了，五月份并不像书里那样是深绿色的，反而因为是夏天的萌芽，所以热得特别猖狂。
白萼生从食堂回教室的路上就突然下起了大雨，还好因为身上穿得是大洗衣机洗得褪色的旧校服，所以并不心疼。路上还有几个同学推着学校的铁板推车，上面落着牛皮纸袋包着的新书，也叽里呱啦地往前跑，把小车的轮子磨得哗啦哗啦响。
刚进楼道，从拐角的窗户往外看，雨停了，不禁心里感到无语。
边上五楼的办公室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全是水珠的眼镜，却因为眼前模糊看不清前路的人。
“诶诶，白萼生。”她抬头戴上眼镜一看，是霍攸宁。
“你干嘛去。”白萼生问道。
她戏谑一笑：“去偶遇。”
好吧，熟悉白萼生的朋友都知道，她最喜欢下雨天，一下雨便如出水的蛤蟆呱呱乱叫，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总幻想下雨天会偶遇一个帅哥给我打伞。
但其实也只是口嗨，她自己内心清醒的很，没有任何一个优秀的帅哥会看上她这种普普通通的女孩，人群中一抓一大把，就像言情小说中永远没有名字的配角，还是个好运绝缘体，在学校食堂拿的橘子永远是酸的。
“你放桃子吧，雨都不下了。”白萼生随着她向下走。
她只好老实地说：“我爸妈送书来了，放到北门保安室了，我去拿一下。”
白萼生看了看时间，并不晚，于是跟着赵雅南去拿书。
去的路上人已经很少，大部分都回教室去午休了。于是白萼生便开始了唠叨，还是那句话“咱学校还是很漂亮的，只要没有学习和考试，绝对是美好的生活。”
“停，我耳朵早就起茧子了，这已经是你第四年说这句话了。”霍攸宁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着白萼生。
走在路上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看暑假的那个电影了吗，就那个女主抑郁症跳楼，她妈还得了癌症，她男朋友出轨小三还早孕的那个，真‘青春疼痛’，几个高中生生活怎么可能这么狗血。”
“我看这届还不少外校来的确实有几个帅哥。”
“你听说考试的事了吗，我听别的班说这周还要周测，测测预习的情况。”
“啊？”
......
今天中午罕见地睡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要放以前，顶多睡个半个小时就会被胳膊麻醒，兴许是下雨天有种独特的感觉。
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接了杯水，就听着班里细碎的笑声，从一小撮变成几大群。
“怎么事怎么事？”白萼生瞬间清醒起来，赶紧跑回去问霍攸宁。
霍攸宁也是刚听完周围人说话，赶紧凑到白萼生面前。
“王斌今天中午看片来着。”
白萼生瞬间睁大了眼，赶紧喝了口水。“片，篇，骈？”
“就是你想的那种片。”
“带点颜色的？”
“大胆一点，王彬今天中午趁我们睡觉的时候用咱班公用的小电脑上的外网！”
白萼生瞪大的眼还没回复，转向四周，看着别人也是点了点头才转过来。
“真的？”
霍攸宁的嘴一撇。
“好好好我信我信，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最后一排的那几个，今天中午没睡觉，王彬走的时候他们去用电脑做ppt，结果就发现了。很刺激。”霍攸宁的面部表情很丰富，“还上的推特呢。看不出来吧， 王彬快四十的人了，还会用加速器呢！”
“一个女的叫安娜，一个女的叫小什么。”后排的一个说，“属实是文化大交流了，中外都有。”
“整容脸！不好看，身材倒很好。”
“那个胸，那么大。”
“身体都扭曲成那样了。”
于是像风席卷了大地。“告诉你个秘密。”很快的，全年级都知道了这件事。
“老师，你知道吗，王彬他翻外网看片！”终于这个消息也传到了老师那里。金淼好像并没有太惊讶，只是无奈一笑，对那个同学说以后要远离他。
班里男生那他打趣，“亲切”地称呼王彬为“片儿哥”。
“你们女生生什么气，也就是看了个片。这很正常，谁不看片。”陈轩昂和白萼生说道。
陈轩昂是班级第一，初中时和白萼生是同班同学，在特优班里。似乎有“前情”，让二人时不时还有些话可以说。
“我知道看片很正常，但是他不能在班级里看吧。”白萼生惊讶地回答。
“这不得自杀以谢罪？”霍攸宁笑着说。“怎么的也得开除吧？”
陈轩昂个子很高，站在白萼生旁边让她只能仰视。
“他又没在全班同学面前看，顶多就是个有伤风化的罪名，开除不至于。总体来说，他讲课还行，资历也老。”陈轩昂评析着。“再从学校角度看，花大价钱从别的学校挖来的优秀教师，开除了不划算。”
陈轩昂说的这些白萼生都明白，开除的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不舒服。
“你想想，咱班女生也不少吧，教室是一个公共区域，电脑也是我们的公共电脑。他能面对着这么多学生，甚至这么多女生还能心怀不轨看情色内容，你说这事难道 不严重吗？”白萼生和陈轩昂杠起来了。
“那也不一定这么严重吧。”
白萼生很无奈，只好又慢慢说道“他可以看片，每个人都可以看片，有罪的不是看片这个行为本身，而是他看片的场合。”
“他明明可以在家里看，却非要忍不住在这里看。”霍攸宁又插了句嘴，“我还听说，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有的人坐王彬旁边，就能看见他在手机上看纠缠在一起的光裸肉体。然后那个同学就恶心地没吃下去饭就走了。”
“他还挨着同学看片！他有暴露癖吧？”白萼生又皱起了眉头。
恶心二字她没有说出来。
霍攸宁接话：“谁说不是呢！”
陈轩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和旁边的同学又开始去求导了，几个人时不时发出巨大的笑声叫骂声，白萼生回过头去看他们，不过又低下头回来了。
要不要管这个事呢，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王彬又没搞到我头上。
可是。
心思怎么不用在学习上呢。
晚上回到宿舍，白萼生打了个电话给爸妈。
“那个，嗯，就是……”白萼生支吾了半天都无法启齿。
“咋了？又考试了？还是和同学闹矛盾了？我给你说别管别人的事，管好自己就行了。”电话那头说道。
白萼生很犹豫，毕竟这件事她都无法给它定性，甚至她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与她有关。
她挂断电话，思考了几秒钟，又重新拨出，于是深吸一口气，很快地说，
“我们语文老师在班级里看那种东西。”
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家庭是很缺乏性教育的，让很多事情都难以言说，于是便诞生了很多悲剧。白萼生不想再做那个沉默的人。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大概是在理解白萼生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你们语文老师看不雅视频？”
“昂……嗯。”
“这种事情是要说的，这很严重这个事情。你能说出来很好，这个老师不能再留在你们学校了。”
“我觉得也是，”白萼生抱着电话机，“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你们学校怎么会容忍这样的老师在你们学校里教书呢？”
“他是我们学校挖来的。”
这所学校年岁不长，没什么留存的老教师，只能不断地用资本的手段抢夺师资。纵然白萼生觉得心有愧怍，但毕竟她是受益者，说的难听一点，叫剥削阶级，叫制高点。她所有的角度都会从这里出发，被渗透，被洗脑。
前两天又刚刚开除了一个没有管好晚自习纪律的年轻女老师，就好像扔掉了指甲里的污垢，塑造着一个光洁的圣人。
谁知道那个年轻女老师又会流转到哪里。老师太多了，谁需要她？
“他挨着同学也看那个。他竟然能面对这么多女学生心存……嗯。”
“那个别担心，好好学你的习，我们会投诉举报的。”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远远超出了规定的三分钟，但并没有人来催她。
大概因为这是女生宿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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