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三天，杨嘉宇没来，光临这间病房的是一位自称我姐姐的女性。

昨日杨嘉宇离去后，月亮带来了好消息:医院成功联系上了那位小姐。她帮我交了全部医疗费(由此可见:杨嘉宇对我说了谎），并且答应有空就来见我(我想这也是月亮出的主意)。

 "所以，我是陈家的养女。"

"你还是我..."眼前的人在激动地开口后，又耐人寻味地闭了嘴。

 我坐起来，靠在身后的墙和枕头上。她就半蹲在我的床边，让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用一副饶有兴趣的眼神看我呀？"她突然话锋一转，露出了甜美又带些许娇羞的笑容。

 ......神经病

"...请把话说明白。"见她仍然乐呵呵地傻笑，我移开了目光。

她用双手覆在我的手背上，真切地说到:"小桉，我知道你的症状。"她的手心轻轻抚摸着，见我没有回答，温柔地用指尖触碰我的脸，顺便擦掉了我眼角的颗粒。因为行动不便，我几乎没有打理自己，头发乱糟地铺在肩头，脸也还没洗。让一位长相精致的女生看见这般邋遢的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撇头向床的另一侧。 "你看看你，多久没梳头了呀？"她嘟起嘴，从随身的包里找出一面化妆镜和一把梳子递给我。

我接过，愣了神。这面镜子的纹理好眼熟，我应该在哪里见过。

"嗯？需要我帮你吗？"不等我回答，她便自顾自地从我手里抽走了镜子和梳子，"那就用不上镜子啦。"于是把镜子放回了包里。

她缓缓地站起身，弯下腰，眼神充满了我无法理解的情绪。不紧不慢地帮我梳顺头发后，又用手上的皮筋简易地帮我扎了马尾，让其躺在我一侧的肩头。

"有点油...不过没关系..."她轻声低语。

"...谢谢。"对方竟没有嫌弃自己丝毫，这确实蛮令人高兴的。

她直起身，用两手摆出照相机的模样比划着我，嘴角满意地上扬:"嗯，很好。小桉还是很美。"

 听到夸奖，我居然微微感到害羞和窃喜，一种不适的疑惑又在心头泛起。

 "镜子...可以让我看看吗？

"不需要哦，小桉可以相信我。"说完她又揉了揉我的头发。 "等你出院了，我们就回家。"

我被对方轻轻抱住，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前，蹭了蹭，哽咽一声，我则不知所措地推开她。

"又忘了我。每次都这样..."虽然对方看上去悲痛万分，但我并没有作出反应。前后两天都被人动手动脚的，心中不明所以的空白与无措时时刻刻刺激着我，令我感到难受。

想了想，只好拍拍她的背，也回抱着她:"初次见面。慢慢来，陈小姐。"

怀里的女生没有答复，只是又蹭了蹭我，抱得更紧了些。

临近中午，杨先生姗姗来迟，还带着一位陌生面孔，说是同班同学。

这位叫吴将的同学一见面便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明明是关心我的病情，但连续的追问却令我觉得自己仿佛在被审讯。

"问够了没小学弟。让她休息一下吧。"见吴将迟迟没有住口，陈溪尹翻了个白眼。

 "我这不是很久没见她了嘛。你自己还趴她身上呢，好意思说我。"

 陈溪尹带着一脸"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的表情站了起来，又克制地摇摇头:"我俩认识的时间比你们两个加起来还长，抱一下怎么了？"

吴将见她一脸严肃，立马怂了，连忙摆手说没什么。

这边是两人无硝烟的战场，另一边是杨嘉宇异常沉默地注视着一切。注意到我的视线，他仍旧安静地站在原地，也用目光回应着我。

 ......

我认为我该说些什么，于是在陈溪尹和吴将两人还在争辩时打断了他们，和着可掬的笑容与这位新朋友打声招呼。陈溪尹似是不爽地看向我。

"很高兴再见到你，杨先生。"我选择无视了她，又转向病房另一角。

杨嘉宇闻言轻挑了眉:"È un piacere incontrarti all’inizio.（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

 "他说的是...意大利语吧。"陈溪尹贴心地为我解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解说没有必要——我自然知道世界上各国有各国的语言，而且也不是听不懂（我应该学过意大利语）。

"我听得懂。我只是好奇他为何好好的国语不说，偏要说意大利语。"

陈溪尹闻言，有些尴尬地笑笑。

"我是失忆，不是失智。这是我对在场所有人的提醒。"

吴将点了点头。陈溪尹和杨嘉宇则沉默不语。沉静中铃声响起。我再次对他们说:"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们。"

至于究竟是初次见面，还是"初次见面"? 我不得而知，只觉得未来是一片茫然。

梦里的一切事物都看不清楚，亦真假难辨。她想，如果忽然出现一道光亮，它所指引的方向究竟是终点，还是等待着她的，能令她在最后一刻看清这个世界的答案？

"...请记住..."

何时？是过去的遗留，还是未来的预言？

"保证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