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太子，老夫这就出阵杀敌。”裴朔嘴上说着客套官话，身上早就披甲佩剑穿戴整齐，“您坐镇关口，静候捷报。”

“老将军，北疆这次有三万人，晚辈也一同去。”岑信坐不住，他还是个年轻人，看着周围人都去征战，心里有落差，“不能只让老将军出马。”

“不，您必须坐镇关口。”裴朔摇头，“关口城还需要有人看守，士气不能动摇。最坏的情况，烟镇被破，您要在这里拦住所有敌军。”

“…我明白了，老将军，一定回来同我喝酒。”岑信长舒一口气，回归到明镜止水的心境，又变回那个老成持重的一国储君。青年的心性坚韧，可见一斑。

裴朔也不是没有后招就冒冒失失去送死。他下令马匹身后拖挂物品，让地面扬起尘土，一人充作十人的气势，威慑对方。第一步就要把他们打散，一块一块的蚕食。关口距烟镇路程不远，长矛重甲的步兵最慢一个时辰也能赶到。有重甲保护和长矛留出的距离，能形成包围圈，把骑兵困成肉靶子。再者，裴朔知道姜酆也能收到宋子夜的消息，说不定比他们的办法还高明。

“组织一次猛攻，把姜酆的人手全扣在关口城里。”萧琦咳血越发严重，亲信的人只有琅琊，又不让通知军医，怕军心涣散，他稳重这么多年，临到要紧时候反而和赌徒一样，“无论两边哪个成功，都能拿下玉里一块土地。”

“这次要多少人，大人，我去带兵吧。”琅琊给萧琦顺了顺气。

“不，你不能去。关口城天险，把十万人都派出去，大本营不需要那么多兵力。”萧琦摇摇头，“剩下的三四万人，能确保我们回到皇城，不能把萧家的安定赔给这次进攻。”

这话琅琊递给传令兵，毫不迟疑。

“我明白了。不过这个姜酆…究竟是什么人？”琅琊紧锁眉头，突然看向萧琦，“大人记不记得羌烽。”

“你说那个孩子？因为母亲是羌族的美人被叫做羌烽的那个…”萧琦陷入沉思，“他的确有深仇大恨，可是他已经死了。”

“有没有可能只是假死。也不好说…”琅琊低下头，喃喃自语着，“当年您把我送到他父亲身边时，他没有什么头脑，很单纯……”

“我确信他死了。因为是我亲自看见他死的。”萧琦更加确凿地否认琅琊的说法，眼睛露出吓人的神情，“羌烽是个决绝的孩子。当初父亲战死，他受辱又失去土地，一路杀到我府上，最后自尽而亡。我还把埋他的地方几次挖开察看，都没有问题。”

“不过…深仇大恨怎么会？羌烽不是把大人当做师长么？”琅琊像是难以置信，探着对方的口风，“按理说，您的事情他不清楚啊。”

“恐怕是我晚上和奚陵玉商议时他偷听了。他的眼神能看出来。”萧琦笑着，模样却更加恐怖，“可惜他也只能自尽死了。那种普通的北疆人，小贵族，永远都斗不过我们黄金血脉。”

“大人，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一定能回去的。”琅琊把刚才烧开又晾温的水递过去，给声音苍凉的萧琦润润嗓子。

“记住，回去立萧珉为族长。”萧琦叮嘱道。

琅琊这才退出营帐。

我低头望去，半黑的苍穹之下，密密麻麻的北疆骑兵，似乎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淹没这个前哨和背后的关口城。虽然这个赌注很好，可萧琦你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输的啊。

我笑了笑。

哪怕攻击烟镇，也没有意义。只要萧琦倒下，前面的队伍群龙无首，剩余的人马军心涣散，就结束了。萧琦最大的心愿一定是萧家安定，能一直伴随北疆长存下去。我眨眨眼，有些恶劣的趣味，偏偏不能让你顺心如意。你不能下棋了，我就帮你下，彻底把你的好牌打烂。

萧琦喝下那一碗水之后，的确感觉自己舒服不少，胸口也清凉松快。他准备再继续看地图琢磨这次的结局，而且姜酆会输。他的杀招确实不错，但在绝对实力碾压过后，风中飘忽不定的关口城会重演十一年前的灾祸，被战火吞噬干净。而姜酆不复存在后，玉里如同探囊取物，北疆铁骑会踏平玉里王都。

不过事情没能如他的预料。

萧琦只觉得喉咙和肺开始比刀刮还疼，让他喘不上气。他还不能死在这里，他想要叫人过来，张嘴却不能说话出声，整个人像是成了哑巴。只有看着自己吐出越来越多的血，浸透了大氅的毛皮。

是毒。

萧琦只能脊背发凉地想到刚才那碗水，是…琅琊？！

他生病也是出兵这一路的，如果真的是琅琊…他是棋子。那姜酆的目的就是断送萧家，让他最担忧的事情爆发出来。

刚才琅琊提到羌烽…

深仇大恨。

萧琦已经没办法再往下想了，因为他死了。死相倒是没有那么难看，只不过紧皱眉头，像是死也不能放心活着的人，忧虑重重满是缺憾。

“首领，援军来了！”

宋子夜一听，条件反射地贴到城墙垛口观察，的确是援军，不过……

不像是裴朔将军的部队啊。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