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条路不是平常人进玉里王都的路。路上也没有什么驿站之类的歇脚地方，但我知道，这是最快的路。北疆人天生依靠环境和马匹生活，研究玉里地图时我就找出这条路——快捷隐蔽。从边塞到王都，跑马十天左右就可以到，比走官道快了七八天。唯一缺点就是，骑的马，必须交替使用，每人要带两匹马才行。

“这次回王都，又得去见我家老头子。”裴左拨动树枝柴火，火星四射，“也不知道你怎么让他和王叔看上了。”

我笑而不语。

“裴朔将军脾气不好么？”牧谷听什么都新鲜，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到王都，第一次能亲眼见识到父亲所说的一切。

“比起将军的性格，老头子是个好人。”裴左扔掉那根前头已经焦黑的树枝，没什么好意地看着姜酆，“他以前能打仗，却非要把钱用到玉里的方方面面。所以那次以后玉里还能生机勃勃——老头子的军队应该不如将军了。”

“那王呢？玉里王又是什么样的人？”牧谷觉得，比起其他人，包括姜酆，裴左和那位玉里王都有着血缘关系，能了解更多。

我没有再笑，只是在一旁烤着火，安静听那两人说话。

“王叔老谋深算，他可精明。”裴左暗骂一声牧谷死小鬼，哪壶不开提哪壶，和他聊的全是他不想靠近的权贵们，“他是个棋手，但没有泯灭人性。”

裴左嘴毒是真，哪怕离王都只有一天的旅程，也直白地说玉里王的不好。

“裴左父亲去世后，他就不怎么回家，开始跟我一起待在军队里。”我打断牧谷和裴左的聊天，不然这个少年会一直问下去，“我只是王的棋子，但他还需要我去攻打北疆，那我就不会有危险。与其想这些，你也琢磨琢磨打仗的策略吧。”

于我而言，牧谷真的是太稚嫩，虽然也有点灵光。尤其是比起松秋他们，缺乏实战经验，真正和北疆开战之前，他必须把这些漏洞填平。可以统帅一部分军队的人，要么有脑子，能跟上主将的节奏配合作战；要么绝对服从命令，按照自己的特性被主将安排到合适位置。牧谷…他可以去成为前者，但火候不到。要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半吊子，是我最担心的：军队不是别的地方，一环掉链子就可能全军覆没。更何况以后我死了，他要独立……

我叹了口气。

“师父，你怎么了？”牧谷立刻打量我的脸色，还拿出他的水，“是不是太累了？”

我摇摇头。

我怎么会在意牧谷的以后？

只是师徒而已。

“好了，姜酆将军也在场，人都到齐了。”须发皆白的老人在自己特有的椅子上坐直身体，“王上可以说了。”

牧谷打量着老人，中等身材，威严不可侵犯，又能坐在玉里王朝堂上赐的太师椅上，应该就是十一年前打败了北疆的裴朔老将军。

我站在老将军的后面。能把在外备战的我也叫回来，王都…不，不对，是玉里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我垂下眼帘，太子在场，不是他有问题；王都没有戒严，所以问题不是出在这里；棠溪等边塞也解决了……所以，是玉里王的亲弟弟，守护在邙原的岑纪安谋反？！

邙原在玉里的西北部，地势高于周边的各处，往往玉里出兵都是从邙原居高临下地进攻。就因为邙原的独特和战略意义，每一代镇守邙原的都是玉里王最信任的血亲。此外，邙原上盛产宝马良驹和悍兵，玉里不能丢失这一块土地。

我抬头看向玉里王。

“邙原形势严峻，不知道大家有什么想法。”玉里王也注意到我的目光，稍作停留又离开，关注其他人的动向。

大殿之上，聚集的臣子们开始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