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她亦有心

二人沉默地走着，心中默契地想，那里，应该有靠在柱上一脸不屑的东方末，他的前面站着大大咧咧的洛小熠，而洛小熠的身侧会有含笑的凯风，梯子上，蓝天画这时大约会急急忙忙地往上赶。

一人站在那里，全身裹着黑袍，头戴一顶斗笠，若不是他们熟知她的气息，恐怕也认不出这是沙曼。

“好久不见。”沙曼抬手撑起斗笠，露出被黑纹爬上眉眼的脸，和从前一样丝毫未变，她面上浮现笑意。

子耀眼眸流露惊喜，百诺上前走到沙曼身前轻轻拥住她。

“你还知道回来。”女子清冷平静的声音响在沙曼耳边，她无所谓地笑笑，说：“人嘛，就如叶一般，外面的世界看够了，总要归根。”

子耀笑着打断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拉着她们往内殿走去。

他身边总是一群别扭的人，明明关心在意彼此，却总要装着毫不在意或是剑拔弩张，好在他这些年早已习惯，应对这种场面自是得心应手。

百诺规矩落座，这么多年，无论何时她似乎总是恪守礼节，方寸不乱，少有失控时。她看着沙曼豪放入座，端起茶杯，平静的语气里暗藏着浅浅刺意。

“说说吧，聚风阁阁主。”

一边的子耀无奈摇头，沙曼收敛笑意，挑眉对百诺说：“故事很长，我长话短说。简单来说就是我瞒着你们下山去做一些事，路上遇见了一些人，我顺手搞了一些东西，然后就有了聚风阁。”

子耀抽了抽嘴角，他敢打包票，沙曼这编瞎话的本事一定是和蓝天画学的。

百诺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她站起身，对子耀说：“我先回月空星流门，沙曼交给你了。”

看着百诺离去的背影，子耀觉得沙曼可能要费好大功夫才能哄好百诺。

子耀扶额，对沙曼颇无奈地说：“沙曼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一定要和百诺姐对着干吗。”

沙曼笑笑，语气却是认真，“有的时候，她不能太过聪明清醒。”她站起身，往外走去，“子耀，有些东西太过执着，伤己伤人。”

她像是在提醒子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自这次见面之后，百诺很少见到沙曼，她总是呆在主峰的禁地一带，一去便是几个时辰，他们各有各的忙碌，三人之间坐在一起好好说话的时间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百诺靠在门上，无力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就在刚刚，第三十五位病人离开了，那是一个莫林天门的小姑娘，她最是喜欢蓝天画，平时也同蓝天画般活泼开朗，月空星流门的族子不善交际，很多时候都靠她稳定躁动的病人或是不安的小孩。不可避免的，百诺多花费了些心思在她身上。

可那位小姑娘还是死了。像十七岁就从容赴死的蓝天画般，如娇俏的花朵过了花期便匆匆凋落，叫人惋惜又无可奈何。

百诺这些年时常感到无措，她只知道自己应该不停止地救人，却又不知道在失败后应做些什么，她是一个医者，她应该看淡生死，她应该麻木，可真的如此吗？百诺认为不是，人非草木，她亦有心，这是她自小长大的龙武族，这里的人哪怕曾经对她抱有恶意，可善良的人总是占着大多数。

不论是作为百诺，月空星流门的大师姐，还是斗龙战士，或是一名医者，她都做不到冷眼旁观，更不能将这个烂摊子留给师弟师妹们。

百诺起身往门外走去。

月空星流门法月住处，那个一向骄傲冷冽的长老脸色苍白地靠在床边，见百诺过来，似是早有预料，她笑了笑，不带任何情绪。

“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