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霸道公主俏厂花（4）

夜色渐深，公主府里只有朱思懿的屋子还点着一盏烛火，整座府邸都安静下来，外面的街道也静悄悄的。

窗扉忽被推开，穿着夜行衣的少年轻巧地跳进来，见朱思懿倚在软榻上闭着双目，几步走过去，拨开了她额间的一缕发丝。她刚沐浴过，身上还带着玫瑰花瓣的香气，穿着白色的寝衣，发丝垂落在身后，更显清艳无双。

红唇近在眼前，他微微俯身，就要亲下去，一根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抵住他的胸膛，力度不大，却叫汪植顿了动作。朱思懿睁开双眼，笑意盈盈：“瞧我抓到了什么？一个入室偷窃的小贼？”

顺势握住她的手，汪植将她的身子拉近：“公主府中珍宝无数，可小贼，却只想取这一样。”他握住了朱思懿的手腕，“还望公主垂怜。”

“汪督公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让本宫猜猜，今夜来访，为的只怕不单单是为了探望本宫吧。”朱思懿扬唇一笑，“就在今日，太子伴读韩早未曾归府，不知所踪，而在他出宫回韩府的路途中，除了韩家的马车夫之外，只有本宫见过他。”她曲起手指，指节轻轻刮着汪植的侧脸，“对不对？”

“公主聪慧，汪植望尘莫及。”汪植俯身，唇瓣贴上她的耳垂，“公主果然消息灵通。”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公主，若是当真没有异心，又如何会对前朝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宁嘉公主之野心，从中便可见一斑。

“不止如此。本宫还知道，汪督公铁面无私，特意提礼上门，逼死了兵部的余大人。”朱思懿的指尖划过他的衣领，为了制衡太祖皇帝设下的锦衣卫，东缉事厂和西缉事厂在本朝都有着特殊的地位。

汪植此年不过十八岁，便已经拥有了令整个大明朝无数官员趋之若鹜的权力。

“你也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而已。”朱思懿的喉间溢出这一句话，语气含恨，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抬手落下间，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便落在了汪植那张过分清秀而显得有些阴柔的脸上，方才的情愫旖旎在此刻消散得一干二净，寝阁里的帷幔轻动，有人影一闪而过。顷刻间，朱思懿脸上甜蜜的笑容尽数退去，厉声将他斥退：“滚出去！”

汪植的脸被凌厉的巴掌扇到了一边，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静默了一会儿，脸上重新拾起笑意，轻轻拉过朱思懿的手，满怀柔情地在她的手心吹了吹气：“臣谢公主赏。”

朱思懿漠然地看着他讨好自己的举动，直到汪植将她的手妥帖地放下，才冷笑一声，刻薄道：“你不过是个奴才，也配称‘臣’吗？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汪公、公。”她刻意咬重了那个称谓，想要激起汪植的怒意，可汪植始终笑得乖顺。

他素来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若非如此，他一个罪奴出身的奴才秧子，绝对爬不到如今的地位。他恭顺地再度垂首，余光不经意地瞥过不远处的帷幔，回神时谦卑道：“奴才谢公主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朱思懿于他而言，正是他的‘君’。

汪植的身影在寝阁外消失，夜色愈发深沉，帷幔后的人影掀开帘子缓缓走出：“他发现我了。”

“那又如何？”朱思懿不以为意，“纵然他知道帘后有人，也未必能猜到是你。”

“怎么，舍不得了？”调笑声中带着戏谑，来人似乎也想激怒朱思懿，“宁嘉，他是朱见深和万贞儿养的狗。家养了多年的狗不会噬主，但一定会死死咬住仇敌。”

朱思懿合拢掌心：“固安，你不必再试探我。你想为父报仇，我要周氏母子身败名裂，至少在此刻，你我的目的是一致的。”她只手握紧椅子扶手，“既为盟友，你便该对我多些信任。”她言语冰冷，“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别忘记了你的初心。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利用王宪，就别再用那些可笑的儿女情长来牵绊自己。”

“棋子的命运，无非就是两种——拼杀，亦或是，被舍弃。”朱思懿缓缓站起身，两双俱遗传自朱氏血脉的眼眸直直相对，朱思懿和固安郡主面对面站着，半晌，固安郡主似笑非笑：“这句话，我也同样奉送给你，宁嘉，爱上棋子的人，必然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