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3）

半夜，木连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床头柜上端放着那个水杯。热气散去，依旧残留余温。

他翻阅无数书籍也没能找到关于成小领的答案

坚信科学的木连行开始动摇。

蹑手蹑脚来到成小领的门前，犹豫再三，怎么也无法抬手敲响那扇门。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屋里传来异响。木连行推门而入，前一刻沉溺梦乡的成小领此刻蜷缩在床上，嘴里不断痛苦呻吟。

“我不是…我不是灾星…”

“不是我…”

木连行抱住陷入梦魇的成小领，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竭尽所能的安抚他。

“真的不是我…”

成小领忽然搂住木连行的腰，泪水占据他的脸庞:“不是我的错…”

软软糯糯的声音参杂哭腔，即便是块木头听到这个声音也无法无动于衷。

更何况，木连行是个活生生的人。

抱住成小领的手不自觉加大力度，似乎下一刻就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身体，与自己融为一体。

整整一夜，木连行一直抱着他。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生怕吵到成小领。

“你怎么…在这里？”

成小领睁开眼，从木连行的怀里慢慢抽离。木连行面无表情站起身，一瘸一拐离开房间:“一会儿下来吃饭。”

木连行没给人做过饭，厨房也很少进。但今天他破天荒做了一大桌子菜，卖相还不错，大部分菜都是小孩子爱吃的。

成小领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只敢吃自己面前的菜。

“你不用这么拘谨，想吃什么就用筷子挑。”

“好。”

嘴上答应着，手却还是不敢。木连行瞟了一眼，收捡起自己的餐具:“我一会要出去，你乖乖呆在家。”

“我知道。”

坐上车后，木连行看起了监控。不出他所料，他一离开，成小领就放开了吃，丝毫不像他在时的胆小样子。

十分钟后，他到了。驴友俱乐部里人都差不多来齐了。

一见到木连行，陈佳倩就扑了上去，不过木连行一个侧身躲过了，她刹车不及，跟走在木连行后面的司方撞了个正着。

“姑奶奶啊！你干啥！”

司方捂着自己的额头，疯狂怒吼。

陈佳倩也是一脸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木哥，你回来的时候怎么带着个小孩？”

木连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司方就替他想好借口:“他朋友的孩子，他朋友有事拜托他照顾，对吧。”

“嗯，我朋友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陈佳倩死死盯着木连行，“没想到阿木哥还会照顾孩子，太完美了。”

如狼似虎的眼神木连行实在承受不住，借口要去洗手间，快速逃离现场。

他的脑子里一直不断浮现出昨晚成小领痛苦的样子。木连行想要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凭空出现，没有身份，没有亲人。在成小领的身上有着太多无法解释的事，如果正如司方猜测，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

那双翅膀。

“怎么看呢……”

隔间外，传来对话声。木连行没有偷听的癖好，但他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的出去，只能被迫偷听。

“每次洗澡都洗不到背后，真烦！”

“下次洗澡，叫上我啊～”

“色鬼！谁要让你帮我洗！”

随后就是一阵不可言喻的声音，木连行莫名其妙听到了天大的八卦。

不过这也让他有了想法。

乖乖听话的成小领在家待了整整一天。

刚到家，木连行直奔浴室，提前调好水温。

“成小领，吃完饭洗个澡……”木连行扒了一口饭，“我给你洗。”

正在喝汤的成小领被听到这话被呛住，止不住的咳嗽。望向木连行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

虽然他是个孩子模样，但他的心智却并非小孩。

“这么大反应干嘛，我是担心你不会用设备，万一伤到自己那就不好了。”

执拗不过，成小领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反驳，只能答应下来。

浴室里，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成小领有些犹豫。

木连行在一旁不间断的催促。

他一咬牙，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自己的肌肤。

如同那天那场雪，他的肌肤雪白。但满身的伤痕触目惊心。等他转过身，木连行当场傻眼。

两道狰狞的伤疤赫然出现在成小领的背上，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恐怖的伤痕。

“我忘记这道疤是怎么来得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木连行强装镇定，摇了摇头。

但伸出的手却出卖了他。在触碰到成小领肌肤的那一刻，他猛然收回手。

“疼吗？”

成小领无所谓的笑笑:“不疼，就算疼我也不记得了。”

“成小领，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成小领长舒一口气，“他们说我是灾星。”

“连年大旱，是我引起的；颗粒无收，是我造成的；遍地横尸，是我导致的。”

“他们讨厌我，憎恶我，把我一个人留在村子里赎罪。”

“或许他们说的是真的。”

木连行心疼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孩，他无法想象过去成小领遭遇了什么，也无法想象他承受了什么。

“我不讨厌他们，我本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说不定，我真是一个灾星。”

“你不是！”木连行出声反驳，“大旱是气候所致，和你没关系，是大旱导致颗粒无收，没有粮食才会尸横遍野。”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你没必要赎罪。”

从来没有人告诉成小领不是他的错，他也理所当然的把一切揽到自己头上。因为与别人不同，成小领早已经习惯了被人唾弃。

可直到今天，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谢谢你，连行哥哥。”成小领扑进木连行的怀里，双手环抱在他的腰间，用最大的力气拥抱着他。

“不客气。”

木连行一动不动，生硬地抬起手放在成小领头上。

“真的，不客气的”

父爱泛滥大概就是这样。

木连行在心里暗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