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清晨的露水夹杂着含笑花的甜香充斥着梵静阁。

段溪禅是在一声惊叫中醒来的。

他睡眼惺忪地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只见佟臻顶着鸡窝一般地乱发，正慌手忙脚地穿衣服。他看见段溪禅正呆愣地看着他，连忙滑跪到他面前，哭丧着脸道：“师兄，完了，我们睡过头了！”

段溪禅瞪大了双眼，这副表情在他一贯的冰山脸上极为少见，但现在佟臻已无力在欣赏他三师兄的破防瞬间，他拽起段溪禅就往晨栖堂奔去。

段溪禅身上只来得及胡乱披一件外衣，便差点被佟臻甩去天上了。

佟臻在春亭水榭天天被蔺怀棽追着教训，这点距离自然不在话下。

不多时，二人便再晨栖堂前与同样迟到的许昙华打了个照面。

他好像刚刚吃过早餐，手上还拿着一个热乎乎的葱油饼。

他看到段溪禅和佟臻时，好像并不意外，他从容地走上前，俊朗的眉眼上描摹着好看的光晕，他温声开口：“二位道友，迟到了？”

段溪禅淡淡地撇了他一眼，随手拢了拢肩上的外套，转身朝堂内走去。

许昙华耸耸肩，一手搭上佟臻的背，随意跟他聊着天，跟上段溪禅的步伐。

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

三人刚进学堂，便见堂内一众宗门弟子正端端正正地坐着，脊背一个赛一个挺得笔直。

堂内静默无声，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段溪禅刚要抬脚走入，就听身后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慢着。”

段溪禅转过头，便瞧见晨栖堂内最前面的书案前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这青年头戴纶巾，一身黑衣，做一副书生装扮。他面如冠玉，就是一直死皱着眉头，叫如玉容颜显得有些清苦和刻薄。他薄唇轻抿，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三个人。

眼角余光那抹存在感极强的黑色身影正嬉皮笑脸地朝他打着招呼：“嘿，岑仙师，您老早上好啊。”

此人正是风云八怪之一的“八斗奇才”岑雪昼。

岑雪昼尽量忽视那个跳脱的身影，目光凌厉地看向段溪禅。

少年面容冷淡，身型颀长。眉间一点丹砂，竟有些看破红尘的禅意泰然，他面容冷却不凛，傲却又雅，此时一件大红色外套披在肩头，月白色的里衬绣有昙花暗纹，实在是玉雪高挑，清秀冷峻。

岑雪昼默默在心中赞上一句。紧缩的眉头不自觉地松了松，随即冷声开口：“为何迟到？”

段溪禅朝岑雪昼行了一礼，回道：“晚辈无意冲撞，只昨夜修炼太晚，今早便睡过头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望仙师海涵。”

岑雪昼点了点头，偏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佟臻和许昙华，看着佟臻那张娃娃脸，认出他应该是段溪禅的师弟，便叫他进去与段溪禅坐一起。

门外就只剩下许昙华一人，见岑雪昼马上就要开始讲课了，他连忙朝岑雪昼挥了挥手。

岑雪昼眉头跳了跳，忍着怒气，僵硬地转过头，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事吗？”

许昙华指着段溪禅两人，微笑道：“仙师，您忘记我啦。”

岑雪昼气的把手上的竹简扔向许昙华。

许昙华连忙避让，竹简摔在地位，瞬间四分五裂。岑雪昼盯着许昙华：“叫叫叫！你这个月迟到几次要我提醒你吗？梵静阁出音修，我问你，你『抱影无眠』练到第几级了？还敢跟我说你想进来？”

梵静阁出剑修，更出音修。阁中弟子不论男女，皆是修音律，善远攻，『抱影无眠』更是本宗秘法，只有内门弟子才有机会修习到。

而阁中修此法中共有七人，只许昙华修习了整整两年，连第一层都还未完全参悟。叫梵静阁阁主十分无语的是，此人练剑时，那叫一个行云流水，英姿飒爽，短短几个月就能把一本剑谱完全参透，记忆力堪称可怖。

段溪禅不断回忆着许昙华，猛然记起，在自己不知第几世时，梵静阁中的确出过一个剑道奇才，但好像并不叫许昙华。许昙华这人在自己前一百多世里没有过多交集，至多在宴会等场合点个头，敷衍地打个招呼。

“那个剑道奇才叫什么来着？”段溪禅拼命地思考着，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影，可就是想不起来那人是谁。

半晌，段溪禅放弃了，他转头看向许昙华。

许昙华笑嘻嘻地听着岑雪昼骂他，吧啦吧啦一大堆，基本都是“不思进取，懒散成性”等等。

突然，许昙华似有所感地转过头，对上段溪禅的目光。

段溪禅一愣，直直对上许昙华温润的黑眸。突然，许昙华朝他坏笑一下，对岑雪昼道：“仙师，段道友今日可是拖累我了，你看他叫我去帮他带葱油饼，他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唉，我怎么这么可怜？”

佟臻愕然地看向段溪禅：“师兄，那个葱油饼是你要吃的吗？”

段溪禅无语地看着天真的师弟，岑雪昼听着许昙华的话，扭头看见段溪禅和佟臻正低头小声说着什么，他顿时心窝子里一团火，他抖着手指了指佟臻，又指了指段溪禅，吼道：“给我滚外边站着去！”

许昙华正要开口，岑雪昼怒气冲冲地扫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和、许、昙、华、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