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10）

　　是夜。一个娇小的身影穿着夜行衣，探头探脑查看四周一番后，偷偷摸摸地往地牢方向而去。怀里不知揣了些什么，鼓鼓囊囊的。

　　“公子，临徵小姐她……”金复站在宫尚角身后，俯视着底下缓慢移动着的小黑点，不时还停下来调整了下姿势接着跑。

　　“随她去吧。”宫尚角目光紧随着那身影而动，直到再也看不清，他转身，斗篷划过一道弧度，“走，长老们已经在等着了，明日就接远徵弟弟回来。”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金复对上他冷漠的眼神，突然福至心灵地来了句，“公子放心，已经打点好了。”

　　“嗯，走吧。”金复悄悄松了口气，今日又是凭本事解读公子意思的一天。

　　地牢内，阴森又湿冷。宫临徵搓搓胳膊，背着包袱，匍匐前进着，略过一个个小窗口，终于找见了关押着宫远徵的那间。

　　“噗呲噗呲”宫远徵正闭目养神着，就听见这么一声，这一声在安静的地牢里算得上是突兀的了，可侍卫一个都没过来探查情况，他心知肚明地睁眼，抬头就看见自家妹妹花着一张小脸，在通风的窗口处开心地冲他挥手。

　　宫临徵搓搓手，轻车熟路地卸下小窗，比量了下尺寸后，觉得自己有十分把握从这里进去。她将包袱解下，头探进来，冲下方坐着的宫远徵招手，“哥哥。”她小心地用气音发声，“你快过来接着这包袱，顺带接住你亲爱的妹妹。”

　　宫远徵起身走过来，接过包袱后放在一旁，看着宫临徵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反身通过那窗口，先是脚伸进来探虚实，接着整个身体慢慢滑进来，她憋着劲儿，小脸通红，从宫远徵的角度，正好瞧见她因使劲儿被挤出的双下巴，宫远徵闭了闭眼，想了不少悲伤的事，努力把嘴角向下压，将宫临徵抱下地。

　　“真努力啊哥哥。”宫临徵幽幽的声音响起，眼里尽是谴责，“你亲爱的妹妹半夜为你送温暖，而你，我的哥哥，你却在嘲笑我的下地姿势。憋什么憋，我都看见了！”她刚一站稳就狠狠给了宫远徵一拐子，虽然在宫远徵看来跟被小猫挠了下没两样。

　　宫远徵配合她，装作被痛击的模样咳了一声求饶：“错了错了，哥错了。”

　　“嘁。”宫临徵知晓他那副德行，她将包袱拾起放在桌子上打开，借着月光，宫远徵看见这一包袱都是他爱吃的点心，“快过来吃啦，进地牢吃得不好吧，我专程来给你开小灶了。”

　　宫临徵发间还沾着草屑，衣服上也蹭了不少灰，伸手就要拉宫远徵坐下。“哎，免了，你哥我自己能坐，你这小脏手还是不要碰我了。”宫临徵瞅瞅自己的脏手套，又瞅瞅正在大快朵颐的宫远徵，甜甜一笑，宫远徵不明所以，腮帮子鼓鼓的也跟着笑。下一瞬就见宫临徵手速快准狠地在他身上抹着，几下子就把宫远徵的单衣也抹脏了。

　　“略略略。”宫临徵冲他做鬼脸，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布袋，展开来一抖，是件毛茸茸的厚袍，她走到宫远徵身后替他披上，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当当当当，有妹的哥哥像块宝～”

　　“唱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宫远徵被温暖蓦地一拢，全身都放松了不少，下意识想摸摸她的手探探温度，却摸上了她的手套，皱眉不满道，“你怎么还戴着这副手套？手拿出来给我摸摸你冷不冷。”

　　宫临徵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边分出心神将蛊纹引往别处，边插科打诨地拖延着时间：“啊呀，一点都不冷，你也可以探探我的头嘛。”

　　宫远徵一指头将她凑近的小脑袋瓜抵开：“手，伸出来。”

　　宫临徵见实在躲不过，只能磨磨蹭蹭地摘下手套，月光下她的手小巧又莹白。宫临徵略松了口气，宫远徵捏了捏她的手：“就说那手套不保暖，等哥哥出去了给你做副新的暖和的。”

　　“好噢。”宫临徵笑眯了眼。

　　等宫远徵吃完了，宫临徵又让他托着自己从窗口扑腾着爬出去。“噗——”宫远徵龇出的大牙刚放出来乐一乐，就被去而复返的宫临徵贴脸警告：“你再笑！”她凶巴巴地板着脸，宫远徵做个手势把笑憋了回去，双手合十表示自己错了。

　　“错了错了，下次还敢。坏哥哥！”宫临徵冲他哼了声，又偷偷摸摸地走了。宫远徵坐回原地，盖着厚袍，感受着饱意与暖意，带着笑容入了梦……然后在梦里被暴躁妹妹狂揍。

　　宫远徵：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美梦还是噩梦……

　　第二日，宫远徵穿着有几处脏手印的贴身衣服，披着厚袍从地牢里走出来，看管的侍卫们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门口端着托盘的侍卫双手托举，上面盛放着之前从他身上搜下来的各种小物件。

　　他的睫毛长而密，被关了这么久，难免沾了些地牢的水汽，湿漉的眼睫却没有显出半分与他年岁相符的脆弱，仍然是阴沉沉的。直到抬起头，见到了不远处等待着他的宫尚角和打着哈欠的宫临徵，他才露出了笑容。

　　“送到我房间去。”他冷冰冰地对着侍卫说。

　　宫尚角将挂在臂弯上的狐裘往正犯困的宫临徵身上一披，差点把没准备好的她压一踉跄，他一把扶住她，看着宫远徵披着厚袍紧张地奔过来，轻笑一声：“倒是小瞧了你雪中送炭的本事。”

　　迷迷糊糊的宫临徵：？

　　“到我那里坐一会儿，有些话和你说。”

　　宫远徵点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