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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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这位新鲜出炉的碧答应出了勤政殿后，玄凌牵过年世兰的手，温声说：“这下朕可是依了你的意思，只这一次，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年世兰勾起唇角，“臣妾也只是一时兴起才在皇上面前提了提，皇上还因为这个生了好大一顿闷气，臣妾以后哪敢再让皇上生气啊。”

　　玄凌望向年世兰的眼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还有你不敢的事情？这满宫就属你胆子最大，什么话都敢在朕面前说，还敢当着朕的面，把朕往外推，你把朕的心意当成什么了？”

　　年世兰明白玄凌的在意，方才玄凌又那样让她满意，便柔声哄他说：“世兰当然是把玄凌当做夫君。”

　　可玄凌又哪里看不出来年世兰的敷衍，她连眼睛里的冷淡都舍不得变一变，可即使是这样，玄凌发现自己竟然也是开心的，开心于她愿意哄他。

　　沉默了良久，玄凌最后只垂眸轻声说了句：“世兰方才说的话，朕都记下了。”

　　勤政殿这一晚的事情不出两个时辰便传遍了圆明园的每一个地方，甄家胆大包天的行为让一直与甄嬛交好的沈眉庄听到后都心惊了片刻，但到底是一直真心相待的姐妹，沈眉庄即刻就动身去了碧桐书院里探望甄嬛。

　　“小朱，眉庄小主来了。”槿汐在甄嬛的耳边低声道。

　　甄嬛抹了抹脸上的泪，哑着嗓子说：“快，快请眉姐姐进来。”

　　“嬛儿，你可打听清楚皇上为何会突然对甄家发难吗？”

　　夏天的夜晚闷热不堪，沈眉庄又来得很急，出了满额汗的她进来也顾不上坐下休息，便直直走到了甄嬛的身旁关切地问。

　　甄嬛摇了摇头，甄家败落，她又降位成了答应，自然是无法打听到勤政殿里发生的事情。

　　沈眉庄蹙着眉，“我听说华妃那时也在殿中，可是浣碧她投靠了华妃？”

　　这样的可能甄嬛方才便想过了，可是浣碧在临走前分明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她脸上的表情也不似作假，更何况浣碧这样的身世，她主动告发不仅没有一丝好处，反而还有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以浣碧的性子，她定是不会做的。

　　只是这样的话甄嬛无法对沈眉庄说出口，她便只道：“眉姐姐，以浣碧对父亲的感情，她不会的。”

　　那这就难办了，她们现在连敌人在哪里都没有搞清楚，沈眉庄思来想去，最后觉得只有她亲自去问一问浣碧才有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嬛儿，我现在就去寻浣碧。”

　　说罢，沈眉庄又匆匆离开了碧桐书院，直往杏花春馆处去。

　　甄嬛是降位成了甄答应不假，可沈眉庄还是惠贵人，杏花春馆里自然无人敢拦她。

　　“嫔妾给惠贵人请安。”见沈眉庄这样焦急地闯进来，浣碧丝毫没有意外，她起身行云流水地朝沈眉庄行了个妃嫔间的礼，像是模拟过千百次一般。

　　沈眉庄见浣碧这幅穿红着绿的模样气得直说：“嬛儿才因为你降了位份，甄伯父也被夺去了官职，你竟有脸打扮成这个样子。”

　　听到沈眉庄提到甄远道，浣碧的身子僵直了片刻，但很快她便调整好了情绪，缓声说：“她降位的事情本就与我无关，爹爹，甄家的事情也是。”

　　“浣碧，你也是甄家的女儿，嬛儿是你的亲姐姐，甄家败落了对你来说也是噩耗，你好好跟我说勤政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为什么会无端召你去勤政殿里？”

　　浣碧冷淡的模样让沈眉庄也找回了丢失的理智，刚才她是因为太过忧心嬛儿而失态，现下冷静下来，问话也多了些章法。

　　浣碧以眼神示意身旁的宫女给沈眉庄上茶，而后开口道：“皇上早就查出来了甄家的事情，我去勤政殿时皇上和华妃都在里面。”

　　说到这里，浣碧抬起手来抚摸了一下自己那张仍旧有些红肿的面庞，“我离开时长姐打了我一巴掌，华妃见我脸上有伤便问我这伤是怎么来，我按照长姐的意思回华妃说是我自己做错了事，随后华妃便问我长姐待我这样好，是因为我是长姐的陪嫁，还是因为我是长姐的亲妹妹。”

　　“你怎么说的？”沈眉庄厉声问道。

　　浣碧坦荡地开口，“我自然是什么都没说，但皇上早就把事情查清楚了，皇上连我娘的名字，我进甄府的经过都知道，我又何必在狡辩。当时在殿内，我以为我是必死无疑了，便恳请皇上能让我娘的牌位能进甄家的祠堂，谁知皇上和华妃最后不仅没有要了我的命，还让我做了小主。”

　　“你敢发誓吗！你敢发誓，你方才说得话句句都是真的，你从来都没有背叛过嬛儿！”沈眉庄冷冷地盯着浣碧。

　　浣碧低声笑了笑，丝毫不惧地迎上沈眉庄的目光：“我以我娘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做出过背叛甄嬛的事情，我承认我是曾经想过要成为皇上的嫔妃，只要那样爹爹便可以正大光明地认我，我娘也不用孤苦伶仃的连束香火都没有，可在这件事上，我的的确确没有撒谎，不止这件事，自我随着甄嬛入宫以来，我对她一直都是尽心侍奉，从未背叛过她。”

　　说罢，浣碧用手揭下了额头上蒙着的绢帛，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伤痕，“这是我在勤政殿里一下一下磕头磕出来的伤，惠贵人你瞧仔细了，我娘，和我如今的位份都是我拿命争来的，我对你说这么多，便也是还了这么多年长姐待我的情意，我与她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嬛儿待你不薄，你方才在勤政殿里为她说上两句话，她绝不会被牵连成这样。”

　　浣碧如此作态，再加上她额上的伤，沈眉庄已经对她的话信了大半，但沈眉庄清楚，浣碧的心中对嬛儿定是有怨的，若不是浣碧，嬛儿定不会被皇上迁怒。

　　“惠贵人，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十分可笑吗？我也爹爹的女儿，我凭什么要一辈子心甘情愿地当她的奴婢，连生死关头都要为了她说话！是她自己被皇上冷落后气不过打了我，是她明明知道我是她的妹妹却仍高高在上地对待我如奴婢一般。”

　　浣碧说到这里，不禁泪如雨下，数十年的委屈堆积在喉中，让她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娘还在的时候，她的手也如同甄嬛那样白皙，可她进了甄府以后，她便是要做伺候人的活计，这双手便逐渐长出了茧子。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她是爹爹的女儿呢，若是她不知道，她还能快快乐乐地当一个侍女，可她不仅知道了，还偏偏就活在爹爹的另一个女儿身旁。

　　看着她肆意朝爹爹撒娇，看着她无忧无虑地长大，看着她对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挑挑拣拣，而她甚至连怨恨都不能有，她必须得安分，她得忠心，她得为了她献出自己的生命。

　　不知过了多久，浣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垂下眼睛，缓缓地对着沈眉庄说：“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