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比不过她

十一

多亏了她，我才可以活过一个月。

生活费足够，唯一的变数是我自己不定时发病的病情，它好像存心折磨我一样，失眠、嗜睡、注意力无法集中……

而她看上去正常多了。

她总是会抓住我试图放到动脉上方的刀子，哪怕自己可能会被割伤，她会认真地问我：“你确定要这样吗？”

有一天，她问了我这样做的原因。

我想了半天，最后告诉她：

“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这就是我自杀的理由。”

这其实是不对的，我的家庭不错，但是我小学时候在学校里发生了很多事，导致我自卑又容易焦虑，到了初中，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失眠和贫血也要搞垮我。

可是我的教育不允许我接受个体差异。

每个人都有差异，我们需要承认和其他人的差距。

他是天才，所以学习成绩很好；他身体素质强，所以体育很好。但是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体育一点都不好，所以被老师嘲讽了，这是真的。我就是无法理解理科，所以学习理科就是对我的折磨。

我崩溃了，而其他人没有，所以他们告诉我：我也不可以崩溃。

为什么呢？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生命并不只有学习这一条路。

我想过，假如这是一场online游戏，那我选择退出又有什么问题。

她和我一起坐在房间里，两个人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随后，她开口了。

“十六想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呢？”

“我想要死在海边，最好能悄无声息地消失，好像从来没有我这个人。”我说，“我不想给任何人增添负担。”

她笑了，随后说：“我明白了。”

该怎么说呢，大抵是我选择你一次又一次。烈烈朝晖下，你一次又一次笑着对我说

“十六，活下去吧”

每每回想到，都是临近黄昏，晚风中潜伏着它的凄凉，我寻着找回那一丝破碎的理想，才发现，它已随风而去，不见踪影。

．

十二

我的思绪回到眼前这个人身上，黑暗的天空下，她笑着走在我身边，沙砾从脚趾间滑落的触感很奇妙，但走得久了就会有点疼。

她看着我，接下来告诉我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她快死了。

她哈哈地大笑着，说自己得了病，可能要活不到明年正月了。

我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她。

她转过头，疑惑地望向我。

我们之间分明什么都没有，但却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界，她在南极，我在北极，不然我为什么会浑身冰凉？

夏天的暖意迅速退去，她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

“十六，我们继续向前走可以吗？”

“嗯。”

“其实，十六，我有一段时间也很讨厌你。”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也能体会我的感受就好了。”她仰起头，呼吸着潮湿的空气。

“让我想想，我的好朋每天都在想办法自杀，而我需要花费很多心思救下她，一个月至少要跑一次医院，她连正常生活都很难保证，这种朋友真的让人很绝望啊。”

我在心里想：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分开呢？

她继续说道，还带着满满的笑意。

“可是啊，我需要跟十六一样的人在一起，那样总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堕落到该被送进焚化炉的地步。我还活着，麻木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看着她，仿佛从她的背影里看出了她以前的挣扎和坚持。

“所以说，是十六让我有了活着的感觉也不为过。”她回过头，俯下身子，离得很近，我能细数她的每一根眼睫。

她/吻了我。

“你在干什么？”我问。

她笑着：“我打算在死前燃烧生命的最后一丝活力。”

十六从来不相信有人会爱她，就像她相信一群玩耍的小孩子如果看到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他们肯定会想出各种方法来弄死它，最后将它的尸体丢到马路中间等着经过车辆碾压，而绝非像童话中那样帮它去找妈妈，弱肉强食、恃强凌弱，这大概是人天生就有的秉性。

她在学校的时光非常不快乐，但她要装作很快乐的样子，因为其他人都是这样的——歌颂青春，怀念老师。如果不这样，很可能被当做“异类”，被吃掉。

我呆呆地看着她。

在我的生命里，她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每当我躺在浴缸里，血水弥漫开来时候，她都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对于我来说，自己死了，她会伤心的。

如今我才发现，她和我一样。

她也会崩溃，她也有精神问题。

她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完美的她了。

我感到世界正在崩塌。

而她，站在那里。

对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