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八

上课时，我会看着她的背影发呆，老师说的话被模糊，每个人都低着头，机械化地记着笔记，吸收那些奇怪的知识。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要学习这些知识？为什么我们要参加那些考试？为什么我们要永远按照老师说的做？为什么会有好孩子和坏孩子的区别？

我恐怕看上去很怪异吧，因为我马上被老师叫起来，她指着黑板上写的平假名问我，“黄昏之时”的翻译是什么。

我捧着书，看着书上那些油墨印刷上的文字，抬起头，看着老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

老师让我站着，接着，老师点了她的名字，她回答出来了。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回过头，递给我一张纸条，并且向我笑了一下。

纸条上写着：别看我了，听课。

我愣了一下，脸颊发烫。

原来她发现了啊。

那是我记忆深处的深秋，也是自我有记忆以来过的第一个活着的秋天，我能清晰得感受到我活着，我的心跳，我的思想，我的目光，我在这个秋天，意味着，我用自己的双眼看着地上的金色叶片，我用自己的肺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我用自己的手指触摸着毛线织就的围巾。

我能感受到我活着。

像是鱼回到了水里，大口地呼吸着。

仿佛再也不会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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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放学后，一种奇怪的感觉抓住了我。

看着其他人的笑脸，我居然有种轻飘飘地感觉，就像是飞起来了，远远地看着他们。

像风筝，我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个词。

小时候我放风筝，坐在草坪上，看着风筝线在手里消失，风筝飞往远方。

我只是看着，连伸手都不曾有过。

“十六！”

风筝线被另一个人抓住了。

她跑到我身边，紧紧抱住我。

可是这样是对的吗？我们才刚认识，在拥挤的校门口，这样的举动是正常的吗？

我微微阖眼，伸出手覆盖在她的后背上。

去他妈的正常不正常。

我能嗅到她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很温暖。

她抱着我，可能有一分钟吧，接着，我麻木地被她拉着迈开脚步，穿过电车轨道，阳光在她的头发上跳跃，一闪一闪，像夕阳下的湖面。

等我清醒过来时，我已经站在我家门口了，她向我招手，连笑容都带着挡不住的光芒。

“十六！明天见！”

“明天见。”我也向她招了招手。

我甚至没见过那样波光粼粼的水面，又该怎么去触摸太阳？

我窝在阁楼里。

其实我什么事都没在想，只是不想动，从心里、肉体上感到深深地疲惫，奇怪，明明什么也没有干，还是觉得好累。

好累，好累，好累。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我走下楼梯，站在玄关的人正是她。

“我来看看你。”她笑着，“我想你了。”

“我们才分开一会。”我疑惑地说。

“分开3个小时了。”她笑着，“你想让我进你家吗？”

“嗯。”我低下头，拉着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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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屏蔽其他人说的话，仿佛戴着耳机，在他们的话语中，我捂住耳朵。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意外上岸的鱼，即将死亡。

可是我活了下来，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有两个人不断的往我身上浇水，给我续命。

时间长了，他们烦了，我也厌了。

我明明可以痛痛快快地死去，他们非要费尽心思救我，他们会烦，我也会受苦。

不好意思了，爸妈。

自从某一天我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刚洗完胃的我仰面躺着，听到病房外他们的对话，清晰的，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入我的大脑。

“放弃她吧。”

是啊，放弃我吧。

就在这时，我被扔进了一块涨潮时出现的水洼，水洼里有另一条鱼。

她对我说：“hi，你好啊。”

哪怕只是一片水洼，哪怕退潮时就会消失。

我也希望可以晚点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