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烦闷地撑着额头,呼出的气粗了不少。他摸着紫电,紫电安静异常。
陈情躺在桌子上,通体光滑程亮,是被人多年擦拭的结果。穗子红艳地干扰江澄的注意,惹起眼里的血丝。他注视着桌上的陈情,无声无息。跟今日在他面前喊着“蓝湛”,被狗吓得四处乱跳的人压根不成那么回事……
魏无羡啊魏无羡,还舍得回来?
紫电不会出错,没有抽出魂魄。可是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那人就是他等的人。
魏无羡你为什么不认!
他随手拿起身旁的酒瓶,灌了一口,狠狠地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刺入他的耳中,更加心烦。
他忽然不想在同一个地方呆了,他要起身走一走,全身上下才能舒服。
他……也想爹娘,想姐姐了。
步子左右乱晃地绕过莲花池,差点失足掉进水里,脚边碰到一株靠在木桥上的莲花,莲花摇了一下。
他蹒跚地走进祠堂,跪在碑位前,头低着,嘟嘟叨叨地讲着什么。
清瘦的背影在只有月色照进一半的厅堂里,显得有些暗沉孤寂。
日出东方,他拖着难受的身体醒来,一身酒气,只想尽快沐浴更衣。
步子稳而快,即便疲惫的江宗主也依然保持风度翩翩。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折起来的纸张。他手习惯性地摸到紫电,转了转,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在水里呼出的气泡咕噜噜地冒出水面。
呵,真是,跑了一个又来一个。他再三思索后捡起了纸张,抓住一角抖开信纸。
他瞄了几眼,
江澄心烦。
江澄道,胡乱折一下就塞进怀里。
他刚刚确实是有想要把心底的烦躁写在纸上的冲动。
直到他忙完了一天的事情,更衣就寝时,怀里的纸张掉落下来。
他差点忘记还有这茬没办。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纸良久,就上床了。
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重新点灯,执起笔,低眉案牍。
金凌舅舅,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江澄说什么?难不成还要叫他们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闭嘴吧,金凌,我们走。
雨水轻刷草芥。风雨里来风雨去,苦味尽处断人肠。
他和魏无羡,殊途不同归。
云梦双杰,就像个笑话,只有他一人尊记在心里,守了十三年的笑话。
他空空望着一望无际的静夜莲湖,饮酒独坐。
一碗酒水下肚,一捧十三年炽热的心冷寂了下来。
他很失望。
他累了。
淡吧。
淡吧。
过去的挚友承诺全都淡掉吧。
不要再傻了,等是没用的。
放手吧。
放手吧。
物是人非,执着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了。
脑袋放空,一轮弯月当空,眼前模糊渐变成泛黄的信纸。
好像,他还能够记得,自己的一生也不是全都无处诉说。
他在魏无羡重生后,和那位远方的“棋人”简短地聊过自己的浮萍。那位朋友也只是说在辛苦培养一个继承人,还调侃他说他们两个都在等人,一个等回家,一个等长大,同是执着于一人。
也就短短的六次来回,因为感觉太过于熟悉,让他放松很多,但只有在写信时才会这样。他就对那人道:
【高山流水看腻了,就来看看我家的莲池小叶,虽不是宏观壮丽,但也是沁心宜人。】
他和素未谋面的信中人,更像是多年故人相见该有的样子。
就像是平常人那种许久不见的好友,坐下来闲谈喝茶一样的心情。
那一张张来往的信笺,不知道又飘到哪个人那里。这样变幻无常,飘忽不定的来信,居然成为了他唯一能够拥有自己畅所欲言的“定所”。
一滴热泪滚落下他的面颊,现在他忽然很想用这句话来描述自己开始期待但不敢想的状态:
“清风杨柳醉平生,无问飘絮碾作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