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1）

隆庆十九年。

北野军营。

时值盛夏，项关河迎来了它的丰水季节。难得一见的满河流水，在略显得窄小的河道上奔涌着。日出的金光照耀下，河面波光粼粼，宛如北部荒野里一条被人遗忘的金丝绸。

两名起早的士兵，负责将他们所管的十个大水缸给灌满水，以供军营将兵使用或以备不时之需。

士兵甲诶，你过来点儿。

其中一名士兵忽然悄悄对另一名士兵说。

士兵乙咋了？水还没挑完呢，一会儿被王校尉骂的又不是你一个……

士兵甲嘘！

士兵甲你听说了吗？

士兵乙听说啥呀？啥也别……

士兵甲哎呀就一会儿，保你不听要后悔！

另一名士兵有些恼火，说：

士兵乙磨磨唧唧的娘们儿似的！

谁知被骂的士兵不但不生气，反而神秘一笑，一手挡住嘴，凑在士兵乙耳朵前说：

士兵甲给你说对了，咱们这军营里啊，还当真来了个娘们儿！

士兵乙啊？！

士兵乙大惊。

士兵乙女人来军营？这可是死罪啊。

士兵甲嘿嘿。

他笑得有些猥琐。

士兵甲那女的可死不了。

士兵甲不仅死不了，还得咱们当佛爷供着呢！

士兵乙到底是谁啊这么大本事？

士兵甲我告诉你，你可别被唬着了。

士兵甲那刚来军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咱们北野大将军的亲生女儿，两位小将军的亲妹妹！

士兵乙霍！

士兵乙倒吸一口凉气。

士兵乙这么大背景？！

士兵乙她有福气不享受，跑到这军营里来干什么？

士兵甲这你就不懂了吧。

士兵甲人家这叫来体验生活，闹几天，自然就会走了。

士兵乙噢噢……

士兵乙真好啊……

士兵甲投了个好胎！

士兵甲可惜了，咱们这些人就没这个福气了。

士兵甲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不知道要呆多久！

士兵乙你小点声祖宗！被哪个将军校尉听见了，咱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士兵甲害，我就和你说说嘛。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士兵甲不过，那个女人好像叫什么，殷什么岚的，长得还挺好看的。

士兵乙你见过？

士兵甲没啊。听他们说的。

士兵甲倒是想见识一下。

士兵乙看看咱们大将军的姑娘长的咋样。

士兵乙肯定不差，看两个小将军那长相就知道了。

士兵甲哈哈哈……

两个人嘻嘻哈哈，提着水桶，走得摇摇晃晃的，桶里的水一浪一浪的。

一个转弯，突然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士兵甲靠了！你这人……！

士兵乙！

殷九岚对不住。

身材高挑，墨发黑瞳，嘴角扬起一个略微的弧度，似笑非笑。

这是……女人！

靠了！！！

士兵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大将军的女儿。

她离得这么近，难不成刚才的话被她听见了？

两人打了个哈哈：

士兵甲你叫什么？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呢？

士兵乙走路可要看着点啊哈哈哈……

殷九岚明白。

殷九岚弯着眼睛笑笑，一副和气好说话的样子。

殷九岚我叫殷九岚啊。

士兵甲……

士兵乙……

士兵甲额。

士兵甲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俩就走了哈。

士兵乙这天都亮完了，还有好多活儿没做呢……

士兵甲是吧是吧，叫你别偷懒了！要不是我勤快……

两人提着水桶愈走愈远，肩贴着肩，仿佛忙着说话。

殷九岚站在原地，凉爽的晨风吹拂着她墨色的长发。

她看着那俩人渐渐消失的身影，久久不说话，亦不动作。